宝光寺虞容还是去了。
宝光寺前的长长的阶梯虞容依旧爬不上去。
虽然来宝光寺是元香提议的,但看见自家姑娘如此受罪,又有些后悔,着急想叫脚夫抬虞容上去。
虞容拒绝了。
于是,一样要爬阶梯去宝光寺上香的人便看见,有一女子走走停停,沿着山阶上山。
甚至有的人已经上完香下山了,还能看见那女子才到半山腰,进度实在缓慢。
等虞容来到宝光寺,已经要日落西山,回去肯定是赶不回去了,今夜免不了要在寺庙中住借宿。
也幸好,虞容足够了解自己,早早便让元香同寺庙打了招呼,留了厢房,也幸好今日在寺中留宿的人不多。
爬了一天阶梯,本就体弱的虞容撑不住早早便睡了。
可能因为白日里太过劳累,夜里虞容睡得格外沉,一夜无梦,一觉天亮。
辛巳月庚辰日辛巳时,宜开业、祈福、求财。
云归云将军的母亲杜竹茹杜夫人天未亮便起来收拾,天光微明时便乘车出城。
来到山脚下,趁着此时上香的人潮未来,杜夫人步履矫健行动迅速的率先上山。
昨晚睡得极好的虞容也难得一大早起来了,简单梳洗后用了些斋饭,在寺门刚开时,上了支头香,便带着元香下山。
昨日爬山气喘吁吁,来不及看这沿途美景,此时下山,虞容难得慢慢欣赏,当然,也有昨夜休息好的缘故,所以才有闲心。
一步三停留的虞容在山腰时恰巧与急匆匆上山的杜夫人擦肩而过。
好不容易来到宝光寺,杜夫人在大殿外将刚才因上山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衣衫整理整理,待一切干净整齐后,才抬脚进殿。
佛前摆着几个蒲团,旁边还有几位师父正闭目诵经。
杜夫人抬头看着慈眉善目而又庄严的佛像,深深呼出一口浊气,然后跪在蒲团上闭上双眼,双手合十,万分虔诚的冲佛像祈愿。
祈愿之后,一名小师父送上签筒,杜夫人垂眸,默念心中所愿,轻摇签筒。
“啪嗒”
一支竹签掉了出来。
杜夫人连忙捡起来,只见签上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姻缘上上签。
杜夫人心神一震,忙又拜了拜,起身出门。
“小师父,你们主持可在?”
杜夫人拉住正在洒扫的小和尚。
小和尚行了行礼,道:“主持等候夫人多时了。”
因为平日里杜夫人为宝光寺添过大大小小的香油钱,久而久之,寺里的和尚们多多少少都认得她。
禅房中,一胡须斑白的和尚正闭目诵经,而杜夫人不好去打断,只好忍耐着心中的焦急等待着。
“杜施主今日太过烦躁,该静心了。”
主持眉目低垂,神情沉静。
见主持终于诵完经,杜夫人连忙把刚求来的签推过去:“劳烦主持为我解签!”
主持垂目,声音平和为这焦急的香客解这浅显易懂的签文:“此为姻缘上上签,得之,大吉。春木宿鸟,正好追求,男婚女嫁,月老牵成。问缘分,良人得良缘;问婚姻,白头偕老。”
杜夫人听完,心中又喜又悲,最终只是双手合十,同主持拜了拜,拿上签文,火速下山回府。
太子府中。
平日里太子都坐在案几后处理公文,而今日却一反常态,没有去看繁琐的公文,反而手中把玩着一支竹签。
太子指尖轻轻转动竹签,挪揄道:“月老牵成?”
云归只是轻抿茶水,对于母亲着急送来的签文并不在乎,对于好友的调笑也无动于衷,只是道:“朝中可有月老?”
太子闻言大笑:“有!必须有,就算没有我也给你找一个,必让我们云将军娶得这良缘!”
这安排的月老明面上必不能是他们的人,但安排谁,这就让太子好一番思索。
翌日朝会结束后,皇帝才见完几位朝臣,便听见钦天监求见。
想起几日前自己交代钦天监的事情,皇帝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宣”
钦天监一进来便行了大礼,高声道:“参见陛下,得陛下龙气庇护,臣幸不辱使命!”
闻言,皇帝浑浊的目光一亮,已经皱起许久的眉头也松开了些:“可是测算道什么?”
钦天监跪着底下回话:“臣前日夜观天象,发现云将军的天鸾正处于东南方,且离得不远,就在京中。”
皇帝并不满足于着飘渺的信息,追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钦天监有些迟疑,嗫喏不敢答。
看着这副模样的钦天监,皇帝有些心烦:“尽管说,朕赦你无罪!”
钦天监这才犹犹豫豫道:“臣愚钝,只是算出了天鸾姓氏,却还未解出,请陛下责罚!”
如此,皇帝便来兴趣了:“说来听听。”
钦天监道:“卦象显示,此人犹如爱带面具与山君共舞蹈,可山君吃人,又怎可共舞?臣实在愚钝,请陛下再给臣一段时间!”
山君?皇帝皱眉沉思。
可朝中据他所知,能有如此胆色的大臣不过寥寥无几,甚至还都是武将,其中武将有女儿的少之甚少,更何况还是适婚年纪的,更是数都数的过来。
山君共舞?
思索了好一会儿的皇帝双眼一亮,山君从虎,与虎共舞的人,还是带着面具的,那不就是吴?
“虞!周德,我朝可有姓虞的臣子?”
猜到答案的皇帝有些兴奋,连忙问边上伺候的周德。
跟了皇帝多年,其他周德不一定知道,但朝中都有那些大人周德一定清楚。
周德躬身道:“三品以上并无虞姓大人,倒是从六品有一位。”
从六品?倒是个好差事。
皇帝又问:“那他家中可有适婚女子?”
周德苦笑:“陛下可就为难我了,我一小小太监,怎么知道这些大人家中有哪些子嗣。”
皇帝一想也是,放过了周德,对底下还跪着的钦天监道:“你回去算算这虞姓女子与云归的缘分,合一合八字,若是合适,朕择日赐婚!”
钦天监没有任何反对:“遵旨!”
云归和虞容得八字不出意外非常和谐,称得上非常的鸾凤和鸣。
收到钦天监消息得皇帝大手一挥,一道赐婚的圣旨就这么颁发下去了。
此时还在家中让元香给自己按按腰腿得虞容还不知道一会儿即将要发生什么。
去宝光寺爬了一天得山阶,第二天有徒步下山,以为自己身体好了许多的虞容在第三天的时候开始浑身酸痛起来。
原来不是身体好了,是身子太弱,一时反应不过来,直到第三天副作用才姗姗来迟。
“元香,轻些,你要谋杀你家姑娘吗?”
虞容难受得秀眉紧皱。
才用了一成力气不到,已经十分轻柔的元香无辜道:“姑娘冤枉我了,我已经很轻了。”
据说很轻但依旧酸痛的虞容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只好郁闷地趴在床上,咬牙忍耐。
今日休沐,难得约了老友来家中下棋地虞远山正在棋盘上与好友杀的昏天暗地。
就在棋盘来到了关键时刻,恰好此时下人来报,宫中有贵人带着圣旨来了。
刚想呵斥底下人的虞远山吓得着急忙慌穿上朝服,去迎接圣旨。
“.....兹闻侍御史虞远山之长女虞容言容有则,恪恭持顺,云麾将军云氏,骁勇善战,屡战屡胜,深得朕心,特赐婚于云归与虞容,令其结为夫妻,共携连理,绵延后嗣。”
同样地情景还出现在云将军府。
虞远山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赐婚地圣旨怎来得如此突然,突然得甚至有些仓促,好似迫不及待般。
不过,圣旨已下,此时当务之急是找夫人商量嫁妆之事,毕竟怎么看都是他女儿高嫁,若是嫁妆太过寒酸他面上也不会好看,说不定日后还要遭同僚笑话。
知道此时虞远山已经没有下棋心思得好友非常识趣的告辞。
虞远山亲自将好友送出门,边连连拱手致歉:“今日是我对不住梦兄,不日我再带上好酒上门,再与梦兄一醉方休!”
被唤作梦兄的人让虞远山留步:“远山兄快回吧,此时家中还有要事等着远山兄!”
待虞容被赐婚的消息传回后宅,虞夫人作欢喜样,但眼底却弥漫着寒冰。
虞夫人轻靠着虞远山,轻柔地给他按揉着肩膀,柔声道:“我们容儿好大的福气,不枉我们悉心栽培。”
虞远山将虞夫人的手拿下来,握在掌心,感叹:“这么多年,辛苦夫人了,此次容儿嫁妆,也需夫人多多上心才是!”
虞夫人顺势靠在虞远山肩头:“这是哪的话,容儿也是我的孩子,嫁妆她从小我便替她攒着了。”
说这话时,虞夫人仗着远山看不见她的脸,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眼底的厌恶和憎恨快要满溢出来。
攒嫁妆?笑话,她巴不得那分走了她宇儿的贱妮早早病死,那还会给她攒什么嫁妆!
虞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家大姑娘被赐婚与云麾将军,那可是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反而应该最先知道的当事人虞容,过了好几日后才在侍女口中得知了自己就要嫁人的消息。
“你怕不是日听错了?”
虞容有些不敢相信。
元香确切点头:“是真的,府里都传开了!圣旨已经下了好几日了!”
圣旨已经下了好几日?
虞容笑了,果真的毫不意外她敬爱的母亲将所有消息都拦在她的小院外。
虞容合上手上的游记,道:“夫人那边能打听出什么吗?”
元香有些迟疑:“按理说,这些日子夫人应该在给姑娘准备嫁妆,但听同我交好的小燕说,夫人如同往日,并没有动作.......”
啊,意料之中。
虞容放心地又躺下,继续看手中地游记。
元香有些着急道:“姑娘不担心届时没有嫁妆?”
虞容捧着书,十分悠然,心想,她母亲要是热火朝天给她张罗嫁妆她才要担心呢。
不同于虞夫人的平静,圣旨下到云家没多久,杜夫人就热火朝天开始准备聘礼。
翌日,六十四抬聘礼从云将军府抬出,弯弯延延抬向虞府。
虽然不喜欢那个女儿,但是表面样子却是要做的。
当得知来送礼的人里,有与云家老夫人情同姐妹,两人相伴多年的陪嫁丫头孟嬷嬷,虞夫人更加庆幸自己出来做面子了。
“孟嬷嬷劳累,先来喝杯热茶吧?”
虞夫人笑脸相迎。
孟嬷嬷肃着一张脸拒绝了:“茶就不喝了,我家老夫人还有东西要给大姑娘,姑娘可在?”
刚还笑着的虞夫人顿时眉头皱起,语气有些惋惜哀痛:“说来也怪我家容儿不争气,这几日又病了,怕是见不了贵客。”
孟嬷嬷扫了一眼虞夫人,她与她家老夫人在后宅浸淫多年,什么阴私手段没见过,但这被赐婚的大姑娘身家性命关乎着她家小主人,不管以前如何在磋磨,今日之后万不可有半点损失。
孟嬷嬷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油盐不进道:“那老奴更要去拜望姑娘了!”
见孟嬷嬷跟听不懂话似的,虞夫人暗暗咬牙,却也不得不叫人把孟嬷嬷带去虞容住的小院。
孟嬷嬷跟着侍女越走越偏僻,面上看不出什么,眼神却越来越暗沉。
带路的侍女瞧见忙解释道:“我们姑娘自小体弱,不喜热闹,所以夫人便随着她搬到这小院。”
见惯了腌臜事的孟嬷嬷怎会不懂这是托词。
今日日头好,昨晚没睡好的虞容又搬来椅子躺着晒着日头打盹。
虽然已经今日夏天,但还不算太热,所以最近虞容格外喜欢在外头晒晒快发霉的自己。
孟嬷嬷一进门,便看见不远处的躺椅上躺着女子,眼上还盖着用来遮光的帕子。
看起来已经在这儿躺了有一会儿了。
孟嬷嬷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日头,此时已经午时,人多走两步便有了热意。
可那看起已经晒了许久的女子的脸色不见一丝红润,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孟嬷嬷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那虞夫人,毕竟这孩子看着身体是真的不大好。
侯在虞容边上的元香看见虞夫人身边的侍书,身旁还跟着一名老媪,有些不情愿的想要把刚睡过去的虞容叫醒。
孟嬷嬷看见元香的手势,连忙过去制止,并低声道:“让姑娘睡着吧,身子不好的人强行被叫醒,要有一阵不适了。”
元香有些奇怪的看了看这老媪,孟嬷嬷知道她要问些什么,把人拉远一些,才小声道:“我是云家的,今日来下聘,我家老夫人有些东西给姑娘,所以就来叨扰姑娘了。”
元香了然点点头,但依旧拦着人,低声道:“姑娘才睡过去,您不急的话等上一会便好,姑娘睡不久的。”
这时,风乍起。
怕虞容着凉,元香有些歉意冲孟嬷嬷赔了罪,忙进屋去了袍子出来,轻盖在虞容身上。
此时已入夏,还如此怕冷,体弱至此,可怎么办才好?
孟嬷嬷心中暗叹,上前附身给还在睡的虞容掖了掖外袍,顺势接着身体的遮挡,把袖里的红色十八子手持戴在虞容苍白的手腕上。
云将军府的六十八抬聘礼比不上朝中其他权臣的一百八十台,但依旧让那天围观了的百姓有了几天的谈资。
夜里。
“见过那孩子了吗?”
云老夫人在孟嬷嬷的伺候下梳洗完毕。
孟嬷嬷替老夫人梳着发,叹道:“见到了,只是身子实在弱,都入夏了还怕着凉。”
老夫人看着铜镜里满头华发的自己,道:“待她来了,便给她寻个大夫,好生养着吧。”
孟嬷嬷抬头,与铜镜里的老主子眼神对上,轻声道:“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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