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那一天开始,挂在树梢的冰雪开始融化,被冻上的河流又开始流动起来。
天暖春回,草木清脆,南燕归巢。
按照惯例,立春这天帝王要率领文武百官到郊外举行春耕仪式。
换下繁华帝服,穿上布衣,手持农具,已经年过半百的帝王亲自下地,耕耘他的一亩三分地。
意为替他的百姓祈福,祈求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远远围观的百姓称赞,他们的帝王一如当年,依旧英明神武。
春耕仪式结束,换回华丽衣裳的皇帝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回到了他的皇宫,又坐在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开始新一年俯视着他的臣民。
百姓忙着翻地种下新的种子,贵族忙着张罗着春天的宴会,而虞容忙着准备明天的出行。
去年杜夫人在宝光寺给一家人求了福分,祈求家人平安健康,今年该去还愿了。
但春耕后,同云家交好的大族夫人们纷纷递了帖子,请杜夫人一道去同她们玩耍,有的帖子杜夫人可以斟酌着拒绝,有的是非去不可。
所以,去还愿这件事就落在虞容头上。
不过是去两日,所以虞容带的东西不多,再次确认了无误后便开始让人装车了。
夜里,下值回来的云归恰巧碰上刚沐浴完正在梳头的虞容,心下一动,上前便接过梳子,代替了侍女的位置。
侍女有眼色地告退,留下两人说着私房密语。
“去多久?”
云归手法轻柔地梳发,眼神也十分柔和。
虞容挖了些香膏擦在手上:“两天吧,明日出发,后日便能回来了。”
乌发已经梳的非常柔顺,云归放下梳子,轻靠着梳妆台,手指依依不舍缠着一缕青丝,抬手放到鼻下,闻了闻:“桃花初绽,草木新出,此为山脚间美景,难得出门,夫人不妨流连些?”
虞容抹香膏的手一顿,抬眸,眼中平静:“家里琐事众多,我怕……”
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归凑过来封住了口。
柔软的唇被碾了又碾,咬了又咬,直到泛起艳红。
云归有些不舍地抚着虞容的脸,哑声道:“家里还有娘在,夫人不必忧心。”
虞容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云归,直到云归垂下头来,喉间发出一声轻笑:“美景当是要流连忘返,只是到时夫君莫怪才是!”
云归不敢抬头,但又不愿看不见虞容。
低着头终究还是抬起来了。
“夫人带足银两,若是需要添香油钱手头也有宽裕……”
念念叨叨的云归努力忽视虞容眼里慢慢盛起的讥笑,最终还是抬手捂了上去。
一同凑上去的还有喋喋不休的唇齿。
“夫人此去,应当开心才是……”
翌日清晨,昨日便收拾齐整的马车在等到了虞容后便即刻出发。
正好踩着城门才开的时辰。
云归散了朝,被太子叫走了。
太子将一份奏折递给云归:“这是弹劾你的,类似的还有几份,你看看。”
云归拿过来,翻了翻,又放回桌上:“真是迫不及待啊!”
太子哼笑:“看来过不了几日,你就要被下手了,今日回去你同家里说一声,让她们心里有个数,别到时担惊受怕。”
云归点点头,看向窗外,算着时间,这个时候他家夫人应该已经出城了吧。
夜幕才落,云归便到了家。
“今日不忙?”
杜夫人笑着给云归倒了杯茶。
云归:“还好,娘还未用膳?”
杜夫人挑眉:“这是夫人不在家,跑我这来蹭吃蹭喝来了?”
云归难得开起玩笑:“求娘可怜可怜!”
杜夫人笑着让柯姑姑加了菜。
晚膳中,两母子将食不言这三个字贯彻得非常彻底,桌上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再无其他。
用完膳,杜夫人用清茶漱了口,一切收拾妥当后,挥手将所有人都赶到屋外,独留他们两母子。
“说吧”杜夫人看着已经是男子汉的儿子:“你应该不单单只是来陪我吃个饭吧?”
知子莫若母,从云归一进来杜夫人便知道有事儿。
云归也毫不隐瞒:“娘知道我少时便同太子一道了,也有十几年的情谊,现在朝中也都知道我是太子的人。”
杜夫人当然知道,幼时上房揭瓦的搞得云府乌烟瘴气的不就是这两人吗?
云归看了眼他娘淡定的脸,又接着道:“但近些年有的人年纪大了,糊涂了,频繁猜忌云家和太子,有些事情太子只能吩咐我暗中去做。”
听到这,杜夫人皱眉,比了比手势:“你们打算夺?”
有些大逆不道的话就这样被杜夫人说了出来。
云归连忙摇头,哭笑不得:“不是!娘你在想什么!”
那杜夫人又淡定下来了,有些嫌弃:“有话就说,磨磨唧唧的,你不累我还累呢!”
云归只好长话短说,不再铺垫:“这几日我怕是会有牢狱之灾,娘和祖母做好准备,到时不必害怕。”
牢狱之灾?
杜夫人猛一拍桌子:“你是做了什么?怎会惹来这等祸事!”
云归睁着无辜的眼:“娘你让我长话短说的!”
杜夫人瞪他,她是让他这让说的吗?
刚才沉闷的气氛一扫,云归将事情挑着拣着说了。
知晓了大致的杜夫人冷笑:“所以你让你娘和年迈的祖母受苦,让你媳妇美美享福是吗?不孝子!”
云归无奈看着突然变成恶婆婆分母亲,无奈:“娘,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夫人翻了个白眼,才不想和这个不孝子说话。
云归见他娘这模样,有些头疼。
过了会儿,见他娘从假不高兴快要变真不高兴时,只好硬着头皮学着小时候样子哄她。
心满意足看了次儿子出糗的杜夫人眉眼带笑,松了口:“行了,这事我知道了,你只管去做你的事便好。”
云归看着烛光中他娘发髻里的白丝,心头有些发涩:“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杜夫人怎会看不出云归的心思,笑着像小时候那样戳了戳云归额头上:“小事儿,娘在呢,这些年你也做的很好呀!”
十足十哄小孩儿的口吻。
夜深了,云归离开杜夫人的院子,回了正松堂。
他不知道,他前脚出门,杜夫人后脚也跟着出门,去另一个院子找老太太。
老太太年纪大,睡得晚。
杜夫人到时,老太太正和孟嬷嬷理着线,见杜夫人进来还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杜夫人看了看孟嬷嬷,没说话。
老太太也顺着看过去,便让孟嬷嬷先下去。
待孟嬷嬷出去,关上门后,杜夫人一屁股坐在老太太身旁,悄声说起刚才云归和她说的事。
老太太听完,神色也不由有些凝重:“臭小子有说什么时候吗?”
杜夫人摇摇头:“没说,但说就这几天。”
老太太轻叹:“好在才出年便让老三那家先走了。”
还有这事?杜夫人看着依旧精神矍铄的婆母,眉头轻佻,这是什么时候安排下去的,她竟然毫不知情。
说着说着,杜夫人又想起早上让虞容去还愿的事:“臭小子说让他媳妇在寺里躲几天,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老太太挑眉,看着一无所知的儿媳妇,哼笑:“哪怕是难咯!”
杜夫人到底是少活了几岁,也没有老太太那么了解她家儿子,有些疑惑皱眉,没太明白老太太笑什么。
老太太也不买关子,气哼哼道:“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他写了放妻书,他媳妇还和他闹了一阵呢!”
杜夫人错愕瞪大双眼,说着起身就要撸起袖子去把不孝子拉起来打一顿,想看看这一天天的脑子在想些什么。
好在老太太拉住了她。
老太太或许更能看明白云归在想什么:“他呀,就怕到时候他媳妇拖我们后腿,那孩子心也有些重,到时也怕是不愿麻烦我们。”
但是,这个理由杜夫人依旧无法接受,并且十分郁闷。
老太太拉着人好好劝了劝,又留了人今晚婆媳一起睡,才让明日还要上朝的云归躲过了一劫。
宝光寺。
月明星稀,建在山上的寺庙格外安静,连鸟兽的叫声都成了催眠的曲子。
劳累了一日的虞容早早便歇了。
卯时整,一抹轻巧的黑影跃进虞容所在的禅房。
“谁!”
守夜的侍书惊醒,警惕地拿起烛火照看。
不消她去看清楚,一只手从她后背伸出,“啪”一下将她打晕过去。
这动静不大,但今夜虞容睡得并不沉,很快就醒了。
乍睁开双眼便瞧见一道黑影,虞容什么睡意都被吓醒了。
“救……”
所有的呼救都被来人迅速捂在了口中。
“我们见过,在云家的别庄。”
来人压低声音提醒。
虞容安静下来,仔细打量来人。
但给黑漆漆的一片,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借着洒进来的微弱的月光看见那双亮晶晶的双眼。
“夫人别呼喊,云将军让我来带你走。”
来人打着商量,在虞容点头应允后,才试探松开手。
在一片摸黑中,虞容快速套上外袍,拿上出来时云归硬是让她带好的银票,随着来人离开。
离开时,路过被打晕的侍书,虞容有些犹豫地顿了顿。
来人以为她要带上这个侍女,刚想开口,便见虞容只是把人扶起来,靠在一旁,又把床上的被子拖下来盖在侍书身上,然后拿出一个信封塞进侍书手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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