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刑侦支队的灯光穿透凌晨三点的雨幕,在湿漉漉的地面投下惨白的光晕。
林岚把第三杯冷掉的咖啡推到一边,指尖在平板电脑上放大监控画面的某个角落——那里只有晃动的雨丝和被风吹得变形的梧桐叶,连只流浪猫的影子都没有。
“头儿,技术科刚传来的报告。”实习警员小陈抱着一摞文件闯进来,额前的碎发还在滴水,“赵元明家别墅的监控系统,在凌晨一点零三分到十七分之间,被一种未知的逻辑炸弹侵入。不是简单的信号屏蔽,是精准切断了所有红外感应和录像设备的运行权限,就像……”
“就像有人拿着钥匙,打开门后又轻轻关上了。”林岚接过报告,指尖划过“无物理破坏痕迹”的结论时,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赵元明,鼎盛集团董事长,三天前在自家书房丢失了一个加密硬盘。据他报案时所说,硬盘里存着“商业机密”,但林岚从内网调阅的协查记录里看到,市纪委在上周刚收到关于他挪用扶贫款的匿名举报。
更有意思的是现场勘查结果:书房保险柜的电子锁完好无损,却呈现出被“合法解锁”的状态;除了保险柜前的一小块地毯,整个房间找不到任何可疑足迹;最反常的是,赵元明放在书桌上的现金和古董手表分毫未动,甚至连他太太随手放在茶几上的钻石项链都还在反光。
“只取目标物,手法干净,对无关财物毫无兴趣。”林岚在白板上写下这行字,笔尖停顿在“目标物”三个字上。她转身看向身后的照片墙,那里贴满了近半年来类似案件的现场照片——失窃的全是有案底或被举报的公职人员、企业高管,丢失的永远是足以定罪的证据,从账本到录音笔,甚至有一次是藏在油画夹层里的海外账户信息。
“夜枭。”小陈小声念出这个在警队内部流传的代号,“头儿,您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像传闻里那样,专偷‘不干净’的钱?”
林岚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上,那是夜枭唯一一次被拍到身影——在某官员家的露台上,穿着深色连帽衫,身形偏瘦,跃过栏杆时的动作像只受惊的鸟,快得只剩下残影。
但让林岚在意的不是这个。是每次案发后,总会有匿名账户向不同的公益组织汇款,数额恰好与失窃金额吻合。上次城南孤儿院收到的三百万匿名捐款,时间就在某开发区主任家被盗的第二天。
“法不容情”四个字是林岚从警校毕业时刻在警徽背面的誓言。可当她上周去孤儿院走访,看到孩子们在新建的教室里读课文时,心脏某个角落确实被轻轻蛰了一下。
“把赵元明近五年的社会关系网调出来,重点查他和市扶贫办的往来。”林岚合上文件,声音里听不出情绪,“还有,联系技术科,我要再看一遍别墅外围所有的监控录像,包括一公里外的交通探头。”
“可是头儿,技术科说那些录像都……”
“我知道被删了。”林岚拿起外套,金属警号在灯光下闪过冷光,“但删除也需要时间,总会留下痕迹。”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打在车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林岚让司机把车停在距离赵元明别墅两条街的路口,这里有个老旧的治安监控,因为角度刁钻,经常被技术科列为“无效信息源”。
她撑着伞站在监控杆下,调出后台存储数据。进度条缓慢地爬升,屏幕上不断闪过雪花点。就在她以为又要失望时,凌晨一点十七分零四秒,画面右下角突然闪过一抹异常的反光。
不是路灯的光晕,也不是车窗的折射。那光芒极快地亮了一下,像某种金属饰品在黑暗中划过,紧接着,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从围墙后探出来,动作轻得像片落叶。
林岚放大画面,只能看清对方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正将什么东西塞进怀里。然后,那个身影停顿了一秒,似乎抬头看向监控的方向,尽管隔着雨幕和像素颗粒,林岚却莫名觉得,那双藏在兜帽下的眼睛,正透过冰冷的镜头,与自己对视。
下一秒,画面彻底陷入黑屏。
林岚盯着空白的屏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警号吊坠——那是她刚入警队时,父亲亲手为她戴上的,吊坠背面刻着她的警号:071326。
“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林岚猛地回头,伞尖差点戳到对方身上。路灯的光斜斜打过来,照亮一张过分年轻的脸,鼻梁高挺,唇线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弧度,怀里抱着一个半旧的吉他包,像是刚结束演出的乐队成员。
“警察办案,麻烦让一下。”林岚亮出警官证,目光扫过对方湿透的牛仔裤和沾着泥点的马丁靴,视线最终停留在那双眼睛上——很亮,带着点野性的狡黠,像雨后从树洞里探出头的狐狸。
“警官姐姐辛苦了。”对方吹了声轻佻的口哨,侧身让开道路时,吉他包的带子不经意间蹭过林岚的手腕,“这鬼天气还出来抓人?是在找那个偷东西的‘罗宾汉’吗?”
林岚皱眉:“你怎么知道?”
“全市都在传啊。”年轻人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听说专偷坏人的钱,给穷人花。这种人,抓来干嘛?”
“无论动机如何,盗窃就是犯罪。”林岚的声音冷了下来,“法律不会因为‘善意’就豁免罪行。”
“哦?”对方挑眉,向前倾了倾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落在林岚的手背上,带着点冰凉的触感,“那如果法律本身,有时候也会包庇坏人呢?”
这句话像根针,精准地刺中林岚心底最隐秘的地方。她想起父亲退休前那段时间,总是对着一份泛黄的卷宗叹气,嘴里反复念叨着“证据不足”、“上面压下来了”。那份卷宗的编号,她到现在都记得:0806,关于十年前一起“叛国案”的调查,最终以主犯“病死狱中”草草结案。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林岚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身份证。”
对方耸耸肩,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湿透的身份证,照片上的人比现在少了几分锐气,眉眼却一样张扬。
“凌玥,23岁,无业。”林岚念出信息,抬头时却发现对方正盯着她的胸前,准确地说,是盯着她的警号吊坠。
“071326。”凌玥轻声念出那串数字,指尖在吉他包的带子上轻轻敲了敲,“挺好听的号码。”
林岚收起身份证,语气更冷:“深夜在这里游荡,形迹可疑,跟我回警局做个笔录。”
“别啊警官姐姐。”凌玥往后退了一步,身形轻快地躲到伞下,“我就是路过,真的。不信你看。”她拉开吉他包的拉链,里面果然只有一把旧吉他,弦上还缠着几根断了的线头。
林岚的目光扫过吉他包内侧,那里有块深色的污渍,像是被什么液体浸泡过。她正要细看,凌玥已经合上了拉链。
“雨太大了,我得赶紧回家收衣服。”凌玥挥挥手,转身朝巷口跑去,深色的背影很快融入雨幕,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对了警官,小心点那个姓赵的,他家保险柜里,不止一个硬盘哦。”
林岚站在原地,握着伞柄的手指微微收紧。凌玥最后那句话,绝不是随口猜测。
她立刻返回赵元明的别墅,强硬地要求再次勘查保险柜。这次,技术人员在保险柜内壁的夹层里,发现了另一个微型U盘,里面是赵元明向某高层行贿的转账记录。
“头儿,这……”小陈看着U盘里的内容,眼睛都直了。
林岚没说话,她走到窗边,看向凌玥消失的那条巷口。雨还在下,夜色浓稠如墨。
她拿出手机,调出凌玥的身份证信息,发送给技术科:“查这个人,所有的社会关系、消费记录、出行轨迹,越详细越好。”
半小时后,技术科回了电话,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林队,查不到。系统里只有这张身份证的基础信息,没有任何关联记录,像是……凭空出现的。”
林岚挂断电话,指尖再次触碰到胸前的警号吊坠。金属的冰凉透过皮肤传来,让她想起凌玥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个叫凌玥的女人,绝对有问题。
而更让她在意的是,刚才凌玥靠近时,她似乎闻到对方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种特殊的花香,很像……她小时候在父亲的旧照片里见过的,凌家院子里种的那种白梅。
十年前那起“叛国案”的主犯,就姓凌。
林岚深吸一口气,推开窗户。雨夜的风带着湿意灌进来,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巷口的阴影里,凌玥摘下兜帽,露出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她看着别墅二楼亮起的灯光,指尖把玩着一枚刚从某个人身上“借”来的小玩意儿——银色的警号吊坠,背面刻着071326。
“林岚……”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游戏,开始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匿名号码发来的信息:“查到了,林岚的父亲,林建国,十年前是0806案的主办警官之一。”
凌玥删掉信息,将手机扔回背包,转身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雨幕中,她手腕内侧,一块形似飞鸟的胎记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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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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