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在热烈的讨论和巴桑站长的总结陈词中落下帷幕，研究员们纷纷起身，收拾笔记，三三两两地交谈着往外走。
“林医生，走，吃饭去！今天肯定有好吃的！”张晨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招呼林霁，脸上满是期待。
赵若华也凑过来：“对啊对啊，每次开完这种大会，梅朵阿姨都会想办法加餐犒劳我们的！”
林霁笑着应了声“好”，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旁边。
陈寰正被一位资历稍长的研究员拉着讨论刚才会议中的一个数据细节，他微微侧头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笔记本上轻轻点着，神情专注。
似乎察觉到林霁的视线，陈寰在回答问题的间隙，抬起眼，目光越过那位研究员的肩膀，与林霁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林霁却莫名看出了一种询问的意味。
林霁心头微动，趁着那位研究员话音刚落的空隙，自然地开口邀请，声音带着笑意：“陈老师，讨论完了吗？一起吃饭？”
陈寰微微一怔，合上笔记本，对那位研究员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林霁：“好。”
学生们已经很兴奋：“好好好吃饭去喽！”
食堂里飘出诱人的食物香气，格桑梅朵阿姨正站在打饭窗口后，系着干净的围裙，笑容满面地看着鱼贯而入的科研人员们。
“辛苦了辛苦了！今天炖了香喷喷的牦牛肉萝卜汤，还有青椒炒牦牛肉干，高压锅压得烂烂的土豆烧排骨，青菜嘛……喏，后面大棚里刚摘的小油菜，嫩着呢！”她洪亮的声音带着自豪，一一介绍着今天的特色菜，“都多吃点！补补脑子！”
看到陈寰他们几个一起进来，梅朵阿姨眼睛一亮，尤其是目光在陈寰身上多停留了一秒：“小寰今天讲得好！阿姨给你多舀一勺肉，补补力气！”说着，手里的勺子给陈寰碗里添了满满一勺炖得酥烂的牦牛肉。
陈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了句“谢谢梅朵阿姨”，顺从地接过。
林霁在一旁看着，觉得有趣极了。
轮到林霁时，梅朵阿姨同样热情：“林医生，快来！尝尝阿姨的手艺合不合口味？高原上吃口新鲜绿叶菜不容易，这油菜可是宝贝！”
“闻着就香，谢谢阿姨。”林霁笑着接过餐盘。
里面除了常规的饭菜，梅朵阿姨还额外给他加了一小碟自家腌制的爽口泡菜：“这个开胃！”
打完饭，梅朵阿姨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小筐，里面竟是些苹果和橙子，虽然个头不算很大，但颜色鲜亮，在高原上格外稀罕。
“喏，昨天物资车上来的，一人一个水果！都不许抢，慢慢吃！”她像分发宝贝一样，给每个路过的人都塞上一个。
大家顿时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在海拔如此之高的地方，新鲜水果堪比黄金，是真正能提升幸福感的奢侈品。
几人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张晨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苹果，发出满足的叹息：“啊！活过来了！”
王磊则对那盘青椒炒牦牛肉干赞不绝口：“梅朵阿姨炒这个是一绝，又香又有嚼劲，最适合补充能量了。”
林霁尝了尝牦牛肉萝卜汤，汤头浓郁鲜美，萝卜炖得入口即化，带着高原食材特有的醇厚风味，确实非常美味。他又夹了一筷子清炒小油菜，清爽脆嫩，极大地缓解了肉类的厚重感。
眼睛一瞥，注意到陈寰吃饭很安静，速度不慢但举止依旧斯文。
他多吃了些炖牦牛肉，对于比较油腻的土豆烧排骨则动得较少，苹果被他小心地放在了一边，似乎打算留到最后再享用。
“陈老师好像一直挺喜欢梅朵阿姨炖的肉，”赵若华小声对林霁八卦，“以前李医生还说，看陈老师吃饭就能知道他最近累不累，要是连肉都吃得少了，那肯定是忙过头了。”
林霁听了，不由得多看了陈寰一眼。
梅朵阿姨忙里偷闲地走过来给他们添茶水，看到陈寰餐盘里快见底的炖肉，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嘛！多吃点才有力气带娃娃们出野外！”她说着，目光又在林霁和陈寰之间转了转，忽然打趣道，“哎，林医生，你看小寰这么能吃肉，身材还保持得这么好，你们当医生的，是不是特别懂怎么吃才健康？”
林霁正喝着汤，闻言差点呛到，连忙放下勺子，笑道：“阿姨，您这可问住我了。陈老师这大概是天赋异禀，反正光靠吃，我可没这本事。”
梅朵阿姨哈哈一笑，心满意足地又去招呼别人了。
餐桌上充满了轻松愉快的氛围，大家边吃边聊，内容从刚才的会议延伸到接下来的野外计划，再到一些站里的趣闻。
陈寰虽然话不多，但也会在听到有趣处微微颔首，或者被问到专业问题时言简意赅地解答几句。
晚餐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大家帮忙收拾好餐盘，三三两两地走出食堂，朝着宿舍区溜达。
高原的夜空清澈如洗，繁星低垂，仿佛触手可及，晚风带着纳木错湖水的微凉气息，吹散了白日的疲惫。
林霁手里拿着苹果，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清甜的汁水让他心情愉悦。旁边的陈寰则依旧捧着他那个果子，似乎还在犹豫是现在吃还是再珍藏一会儿。
“林医生，去我们宿舍坐坐呗？”张晨热情地发出邀请，“刚吃完饭，正好消消食！”
“对啊对啊，林医生还没参观过我们宿舍吧？”
陈寰没说话，只是目光也看向了林霁，似乎并无反对的意思。
林霁便从善如流地笑道：“好啊，正好参观一下你们的栖息地。”
陈寰的宿舍就在林霁隔壁的306，是标准的三人间。
推门进去，房间布局和林霁的单间类似，但空间更大一些，摆放着三张单人床、三套书桌衣柜。虽然住了三个人，但收拾得相当整洁，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无章。
靠窗的两张书桌明显是学生的，堆满了书籍、笔记本和一些小巧的样本盒。
最里面靠墙的那张床和书桌则属于陈寰，那里异常整洁，书籍资料分门别类码放得一丝不苟，桌面上只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笔筒和几本摊开的专业期刊。
最引人注目的是窗台上，那里并排摆着几个小花盆，里面栽种的植株不高，但叶片肥厚饱满，呈现出健康旺盛的深绿色，在夕阳最后的余晖下，甚至能看到叶片边缘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长势极其喜人。
“哇，陈老师，这是？”
“这是陈老师养的红景天！”
林霁忍不住走到窗边，真心实意地赞叹：“这叶片，这色泽，快成精了吧？”他想起自己那植物杀手称号，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羡慕和请教意味，“有什么秘诀吗？传授一下？王姐前几天送了我一盆石头花，可我不太会养，不想辜负王姐的心意。”
陈寰正把那个苹果轻轻放在自己书桌一角，闻言走过来，站在林霁身边，看着自己的宝贝们：“没什么秘诀。高原光照强，放在窗台向阳处就好。浇水不能多，土干透了再浇，一次浇透。用的就是后面大棚底下挖的土，掺了点沙子透气。”
他说得简单，但林霁听得直咂舌：“听着就不简单……这日照、水量、土壤配比，都得把握得刚刚好才行。陈老师果然厉害，不光微生物研究得透，连植物生理都拿捏得这么准。”
“那可不！”张晨立刻与有荣焉地插话，语气里满是崇拜，“林医生你不知道，我们寰哥可是全能！实验数据搞得定，仪器故障能维修，现在连花花草草都伺候得这么水灵！简直就是我们站的定海神针！”
王磊也猛点头：“没错！就没有寰哥搞不定的难题！”
陈寰被学生们这么直白地夸奖，似乎有些招架不住：“嗯……熟能生巧。”
几人果足饭饱，天南地北聊天。
陈寰则是转身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篮：“我去洗澡了。”他将那个苹果轻轻挪到了窗台红景天的旁边，像是给它们找了个临时保管员。
他这一动，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
张晨立刻跳起来：“对对对，洗澡洗澡！忙了一天，一身汗！”
“等等我！我也去！”王磊也赶紧去找自己的东西。
赵若华是女生，自然不跟他们一起，便笑着告辞先回自己宿舍了。
林霁看着这阵势，也懒洋洋地站起身，拍了拍吃得有点撑的肚子：“得，我也一起吧。人多热闹，还能互相搓个背？”他后半句当然是玩笑，脸上带着慵懒又戏谑的笑容。
陈寰拿着衣物，听到林霁的话脚步似乎顿了一下，没回头。
张晨和王磊则嘻嘻哈哈地应和着：“林医生说得对！走走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却又无比自然地朝着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进发，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公共浴室在走廊尽头，面积不大，但功能齐全，用白色的防水隔板分出了几个独立的淋浴间，每个隔间上方挂着简单的浴帘，勉强算作遮挡，热水供应倒是很足。
此刻里面已经水汽氤氲，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和几声模糊的哼唱，显然已有其他研究员先一步享受起来。
“嚯，人还不少！”张晨率先冲进去，找了个空隔间，王磊也紧随其后。
林霁走在最后，一进门，温热潮湿的水汽就扑面而来。
他走到一个空着的隔间前，将洗漱篮放下，抬起手将长发拢到头顶，用一只手攥住。
微微歪头，牙齿轻轻咬住早已准备好的黑色发绳的一端，另一只手灵巧地将发绳绕了几圈，扎成了一个松散但稳固的髻，避免了长发被水打湿的麻烦，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站在旁边隔间正准备拉上浴帘的陈寰，目光无意中扫过林霁的动作，看着对方咬着发绳的侧影，微仰着头露出的白皙脖颈，以及那双因为专注而微微眯起的眼睛，他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瞬，随即才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事。
“林医生，”已经脱了衣服开始冲水的张晨隔着水声大声问，“你这长头发洗起来是不是特麻烦？保养起来也费劲吧？”他这个问题显然憋了很久了。
林霁打开热水，试了试水温，闻言笑道：“习惯了就好。麻烦是有点，尤其是这种大通铺洗澡的时候。”温热的水流冲在身上，他舒服地叹了口气，“保养嘛，其实也没特别保养，就用最普通的洗发水。可能是我天生发质就不错，而且……我不太容易出汗出油，算是省了不少事。”
“我天，羡慕了！”
水声哗哗，大家各自开始清洗。
浴帘并不能完全遮挡，氤氲的水汽中，依稀能看到彼此模糊的身影。
林霁冲洗着泡沫，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旁边隔间。
陈寰正背对着他冲洗头发，水流顺着他宽阔的背部肌肉线条淌下。
他的身材并非健身房刻意雕琢出的夸张肌肉，而是那种长期坚持体能训练和野外作业自然形成的流畅体魄。
肩背宽阔，手臂的肱二头肌和三角肌线条清晰有力，腰身紧窄，能隐约看到腹肌的轮廓和人鱼线没入下方，肤色是均匀健康的小麦色，透着结实的力量感。
林霁看得微微一愣，忍不住赞叹：“陈老师，你这身材……可以啊！”
要是在医学院上课的时候，肯定会被他们教授逮上台去做演示！
他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这位陈研究员平时总给人一种温和甚至有点“文弱”的学者感觉，没想到脱了衣服这么有料？这要是野外遇到个什么突发情况，感觉陈老师一拳能给人捶出去二里地……这奇妙的对比让他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那是！”隔壁的王磊听到夸奖，立刻骄傲地接话，声音混着水声传来，“我们寰哥可是咱们研究所的隐形门面！身材杠杠的！不然怎么扛得动那些冰样和仪器！”
张晨也加入夸夸：“就是！林医生你是没见过寰哥在冰川上干活的样子，那叫一个稳！我们都说，寰哥这身材，不去拍个户外运动广告真是可惜了！”
另一个正在洗澡的男学生叫做叶清越的也笑着插话：“对啊对啊，陈老师可是我们奋斗的目标！”
“得了吧你，你先把你那瘦排骨练出二两肉再说！”
大家顿时笑闹成一团。
陈寰显然听到了这些对话。
他关掉水，拿起毛巾擦着头发，隔着朦胧的水汽无奈地瞥了那几个起哄的学生一眼：“……有这精力，自己练去。赶紧洗，别浪费热水。”
“不行啊我们做一天实验就要累死了！”
“比不上陈老师——”
林霁被这群活宝逗得哈哈大笑，结果一不小心，脚底踩滑了一下，身体猛地一晃。
“哎哟！”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狼狈摔倒时，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迅速从旁边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林霁连忙抓住，那只手带着刚冲过热水的湿意和温热的体温，力道十足。
惊魂未定地站稳，抬头正对上陈寰略带关切的眼神。
两人隔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距离很近，林霁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睫毛上挂着的水珠，以及水珠从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的痕迹。
“谢、谢谢陈老师。”林霁连忙道谢，感觉脸上有点发烫，也不知道是刚才惊吓的，还是被这浴室里过热的水蒸气蒸的。
陈寰见他站稳，便迅速收回了手，表情恢复了平时的淡然，只低声说了句“小心点”，便转身继续擦干穿衣。
旁边传来询问：“林医生你咋了？”
“没事没事！”
林霁摸着刚才被扶住的胳膊，那坚实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他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
肯定是浴室太热了！
他加快了冲洗的速度，耳边还回荡着张晨他们关于“谁腹肌更明显”、“谁才是真排骨”的欢乐争论声，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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