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驾驶的车门“砰”一声轻响关上，瞬间将图书馆门口的寒风与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车厢内仿佛成了一个独立的、与世隔绝的温暖气泡，空气中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红枣桂圆茶的甜香，以及一种崭新而令人眩晕的亲密张力。
林杉落僵硬地坐着，怀里抱着那个装着早餐的纸袋，手指紧紧攥着那枚雪花书签，冰凉的金属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真实的痛感，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说，“要谈，就正经谈。” 他说，“要不要跟我谈恋爱？” 而她，点了头，说了“要”。
女朋友。这三个字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在她的心头，让她血液奔流，脸颊烧灼，大脑却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回响。
陈槎似乎心情极好，嘴角那抹轻松的笑意一直未曾褪去。他熟练地挂挡、给油，车子平稳地滑入校园道路。
“想吃什么？”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通红的脸颊和不知所措的神情上停留了一瞬，笑意更深，“正式的早餐。”
他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令人窒息的沉默，也拉回了林杉落飘忽的神智。
“都…都可以。”她小声回答，声音还有些发紧。她根本不知道此刻该有什么反应，一切发生得太快，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美梦，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醒了它。
“那就我做主了。”他没在意她的拘谨，似乎觉得她这副样子很有趣。
车子没有驶向校门口那些常见的早餐店，而是开到了教职工住宅区附近一条相对安静的林荫路，停在了一家看起来颇有年头、但窗明几净的广式早茶店门口。
“这家虾饺和流沙包不错，”他停好车，解开安全带，“老爷子以前带我来过。”
“老爷子？”林杉落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我爷爷。”他答得自然，已经推门下车。
林杉落赶紧抱着纸袋跟下去。他爷爷？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及家人，虽然只是随口一带。
早茶店里人不多，大多是些年纪较大的教授和家属，环境安静雅致。穿着白色制服的服务生显然认识陈槎，笑着引他们到一个靠窗的卡座。
“陈少爷，好久没来了。老规矩？”服务生熟稔地问。
“嗯，再加份杏仁茶和红米肠。”陈槎示意林杉落坐里面，自己在她对面坐下，很自然地将菜单递给服务生，并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却点的都是经典不会出错的菜式。
林杉落小心地坐下，将纸袋和书签放在身旁的空位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第一次参加正式宴会的小孩子。她偷偷打量四周，这里的环境和氛围，再次提醒她他们之间存在的差异。他甚至连吃个早餐，都有自己熟悉的、不同于普通学生的“据点”。
茶点很快上来，精致的蒸笼和小碟摆满了小半张桌子。虾饺晶莹剔透，烧卖饱满诱人，流沙包金黄松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吃吧。”陈槎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虾饺放到她面前的小碟里。
“谢谢。”林杉落小声道谢，拿起筷子，小口咬了一下。虾仁饱满Q弹，鲜美无比，确实比她吃过的任何一家都要好吃。
她安静地吃着，偶尔抬眼偷偷看他。他吃东西的样子很随意，但并不粗鲁，偶尔会看看手机，回个消息，但大部分时间注意力似乎都在餐点上，或者说，在她身上？因为她总能感觉到他那似有若无的目光扫过自己。
“粥以后不用送了，”他忽然又提起这个话题，喝了一口普洱茶，“起太早，麻烦。”
林杉落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所以，那个短暂的、充满悸动的“送粥时光”，就这样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正经”的恋爱和“正式”的早餐。她心里有点微妙的失落，却又被更大的雀跃覆盖。
“这个，”他用筷子点了点那碟红米肠，“尝尝，蘸这个酱。”
她依言夹起一块，蘸了点旁边的花生酱，送入口中。外皮软糯，内里酥脆，虾肉鲜甜，混合着花生酱的浓郁香气，口感层次极其丰富。
“好吃吗？”他看着她，问。
“好吃。”她点头，眼睛微微亮起。
“嗯。”他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又给她夹了一块流沙包，“这个趁热吃，小心烫。”
一种自然而然的照顾，从他动作里流露出来，不带刻意，却让她心跳加速。他记得她喜欢什么，会在看似随意间，将她可能喜欢的口味推到她面前。
早餐在一种相对安静的氛围中结束。大部分时间是他在吃，或者看手机，偶尔投喂她一下，或者评价一下菜品。林杉落话不多，只是安静地接受着他的安排，心里却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幸福感充盈着。
结账时，服务生直接拿了单子过来，陈槎看也没看就签了字，显然是以往的习惯。
走出早茶店，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林杉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冷？”他低头看她。
“还好。”她摇摇头。
他没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而干燥，带着一点薄茧，完全将她的手包裹住。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林杉落浑身一僵，电流般的酥麻感从相握的指尖瞬间窜遍全身，心跳骤停了一拍，随即疯狂地鼓噪起来。
他他他……牵她的手了！
这是第一次。真正的、明确的、恋人之间的牵手。
他的动作那么自然，仿佛天经地义，牵完就若无其事地拉着她往停车的方向走。
林杉落却像被施了定身术，整个人都懵了，只能被动地被他牵着走，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上。他的温度，他的力度，他指节微微的凸起……每一个细微的触感都被无限放大，烧灼着她的神经。
她低着头，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根本不敢看他，连路都快不会走了。
陈槎似乎察觉到她的僵硬，侧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通红得像熟透番茄的耳根和几乎要埋进围巾里的脸，嘴角无声地勾了勾，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短短几十米的路，林杉落却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像一秒钟那么短暂。
走到车边，他松开手，去拉车门。
手心的温暖骤然撤离，带来一丝凉意和莫名的空虚。林杉落几乎是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仿佛还想留住那份触感。
他拉开车门，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她，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上车啊，女朋友。”
“女朋友”三个字被他用略带调侃的语调叫出来，让林杉落的脸更红了。她慌忙低下头，钻进了车里。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厢内暖气很足，林杉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右手悄悄握紧，掌心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和触感。
那枚雪花书签被她小心地放回了丝绒盒子里，连同那颗悸动不已的心，一起妥善珍藏。
车子依旧停在西门外那个僻静的路口。
“下午什么课？”他熄了火，侧过身看着她问。
“现…现代文学史。”她老实回答，依旧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想了想，“下课等我电话。”
“……好。”
“走了。”他挥挥手，语气轻松。
林杉落推开车门下车，站在路边。这一次，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他的车子缓缓驶离。
直到车子彻底看不见，她才慢慢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份坚定而温暖的包裹。
嘴角，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一个巨大而傻气的笑容。
正式恋爱的第一天。
从一顿正式的早餐，和一个突如其来的牵手开始。
而她的人生，仿佛也从这一刻起，被注入了全新的、耀眼夺目的光彩。
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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