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陈槎和他朋友们的说笑声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林杉落还僵硬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像一尊被点了穴的雕塑。脸颊上的滚烫丝毫未退，反而因为他朋友们那几声暧昧的“嫂子”和口哨声，烧得更厉害了。
走廊里经过的同学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带着好奇和探究，让她如芒在背。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心跳，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溜回刚刚结束课程的教室。
教室里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还在慢吞吞收拾书本的同学。她一进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聚焦在她身上，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真的是找林杉落的啊？” “他们什么关系？陈槎居然亲自来教室找她？” “没听说啊……平时完全看不出来……”
林杉落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几乎是冲到自己的座位前，手忙脚乱地把书本扫进背包，拉链都没完全拉好，就低着头快步冲出了教室，逃离了这个让她无所适从的是非之地。
一路跑回宿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才仿佛重新获得了安全感，大口地喘着气。宿舍里没人，安静的空间让她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但脸上依旧热得惊人。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镜子里自己面若桃花、眼波潋滟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那是那个一贯安静低调的自己。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被他碰过的脸颊，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带着电流的触感。
他怎么能……那么大胆？那么……理所当然？
可是，心底那丝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羞窘的巨大甜蜜，却又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将她紧紧缠绕。
下午剩下的时间，她根本无心做任何事。书本摊在面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教室后门他突兀出现的身影，他精准投来的目光，他理所当然的“出来一下”，以及他朋友们那几声石破天惊的“嫂子”……
每一次回想，都让她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她看了一眼手机，才三点多。距离他说的五点，还有一个多小时。时间忽然变得无比漫长而难熬。
她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整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书架，一会儿又去阳台看看天色，一会儿又拿出那枚雪花书签，放在掌心反复摩挲。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提前了将近四十分钟就开始换衣服。对着衣柜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选了一件看起来最乖巧干净的米白色毛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外面套上那件浅色的羽绒服。仔细梳好头发，甚至又涂了一点点唇膏。
看着镜子里明显精心打扮过的自己，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仿佛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差二十分钟五点，她终于忍不住，背上包出了门。走到西门那个“老地方”时，才五点过五分。她以为要等很久，却没想到，那辆黑色的跑车已经安静地停在了那里。
他居然……比她到得还早？
林杉落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快。她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放着节奏舒缓的爵士乐。陈槎今天似乎心情依旧很好，手指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敲着方向盘。看到她上来，他侧头打量了她一眼，目光在她明显打扮过的衣着和微施粉黛的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等很久了吗？”林杉落系好安全带，小声问，有点不好意思。
“刚到。”他收回目光，发动车子，“饿不饿？”
“还……还好。”
车子驶出学校，却不是往市中心繁华的商业区开，而是拐向了一条上山的路。越往上开，车辆越少，视野越发开阔。
“我们去哪儿？”林杉落看着窗外逐渐染上暮色的山林，忍不住好奇地问。
“看日落。”他回答得言简意赅。
看日落？林杉落有些意外。这似乎不像他一贯的风格，但又莫名地让人心动。
车子最终在半山腰一个观景平台停下。这里位置极佳，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远处蜿蜒的江水也尽收眼底。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下车。”陈槎率先推门下去。
山风立刻扑面而来，带着凛冽的寒意，却也无比清新。林杉落跟着下车，忍不住裹紧了羽绒服。
落日正悬在天边，将周围的云层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瑰丽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整个城市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宁静而温柔。
“好美……”林杉落忍不住惊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从未在这个角度、这个时间看过这座城市的日落。
陈槎没说话，只是走到平台边缘的栏杆处，背靠着栏杆，目光落在她被夕阳镀上一层暖金色光泽的侧脸上。
夕阳的光线柔和了他平日里有些冷硬的轮廓，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也仿佛落入了暖融融的霞光，显得深邃而专注。
林杉落感受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头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以前心烦的时候，会过来抽根烟。”他回答得随意，目光却依旧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心烦的时候？林杉落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什么需要独自跑到山顶来排解的心事。
两人一时无话，并肩看着那轮巨大的、正在缓缓沉入地平线以下的夕阳。天地间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而澎湃的情绪在林杉落心中流淌。她偷偷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他。
他微微仰着头，看着落日，下颌线流畅利落，喉结微微滚动。那专注的神情，竟让她看得有些呆了。
忽然，他转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偷看的目光。
林杉落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猛地一惊，慌忙想要移开视线，脸颊瞬间爆红。
他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混在风里，有些模糊，又有些挠人心扉。
“冷吗？”他问，声音似乎比平时低沉了些。
“……有点。”林杉落老实回答，手指冻得有些发僵。
他伸出手，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栏杆上的手，就像早上那样，将她的整只手包裹进自己温暖干燥的掌心里。
“现在呢？”他看着她，目光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林杉落的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和脸颊。她僵硬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好多了。”
他的手很大，很暖，指腹带着薄茧，摩擦着她的手背，带来一阵阵令人战栗的酥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平稳的脉搏，一下一下，透过皮肤传递过来，和她狂乱的心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有松开手，反而就那样握着，重新将目光投向已经只剩下一半的落日。
林杉落也强迫自己转过头，看着远方。但所有的感官却都集中在了那只被他紧紧握住的手上。夕阳的壮丽，山风的凛冽，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掌心那一片滚烫的、令人心悸的温度。
落日下沉的速度很快，最后一点金边也隐没在了地平线之下。天空的色彩从绚烂的金红逐渐变为温柔的粉紫，最后沉淀为静谧的蓝灰色。
暮色四合，山风变得更冷了。
“回去吧。”陈槎终于松开她的手，插回自己的外套口袋。
掌心骤然失去包裹，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带来一丝莫名的空虚感。林杉落有些失落蜷缩了一下手指，低低地“嗯”了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车子。
他拉开车门，却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车边，看着她。
林杉落走到副驾门边，正准备拉开门，他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撑在了车门上，挡住了她的动作。
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暮色中，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滚着她看不懂的、浓烈的情绪。
他微微俯下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将她笼罩。
林杉落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呼吸也屏住了。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大，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停留了几秒。那周围安静得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他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
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几乎要拂过她的唇瓣。
林杉落紧张得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得像风中蝶翼。等待着那个预料之中的、令人心悸的触碰。
然而，预期的触碰并没有落下。
他的呼吸在她唇瓣上方极近的地方停住了。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那股克制着的、紧绷的力量。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气息喷在她的鼻尖，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克制。
然后，他直起身，拉开了车门，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懒散：
“上车，风大。”
林杉落猛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仿佛还没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靠近中回过神来。脸颊红得不可思议，心跳快得几乎要缺氧。
他……没有吻她？
为什么？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莫名的羞窘瞬间淹没了她。她慌忙低下头，钻进了车里，根本不敢再看他一眼。
陈槎绕回驾驶座，发动车子，打开暖气。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和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暧昧又紧绷的张力。
车子缓缓驶下山路。
林杉落一直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沉入暮色的山景，手指紧紧攥着安全带，心里乱成一团麻。
那个未尽的吻，像一枚悬在半空的羽毛，轻轻地、持续地搔刮着她的心尖。
痒痒的，麻麻的，带着无尽的遐想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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