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微信对话框依旧停留在那个微笑表情和他说“笔记发我就行”的空白之后。
他没有再发来消息,林杉落也没有主动去打扰。她按部就班地上课、去图书馆、在食堂吃饭,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只是有些东西,到底不一样了。
她会下意识地留意手机,每一次提示音都让她心头一紧,发现不是他后,又会有淡淡的失落弥漫开来。走过商学院大楼时,目光总会多停留几秒。
甚至在食堂闻到类似那天日料店的淡淡檀香,都会让她有片刻的晃神。他像一颗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涟漪荡开后,湖面并未完全恢复平静,那石子沉在湖底,无声,却有重量。
周三下午,《西方美术鉴赏》课。林杉落提前到了教室,依旧坐在第一排靠边的老位置。
旁边的座位空着。
她拿出笔记本和笔,摆放整齐,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不安分地跳动着。他会来吗?他说家里有事,可能来不了。
上课铃响,老师走上讲台开始讲课。旁边的座位,依旧空着。
她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失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听讲。
老师今天讲的是印象派,莫奈的《睡莲》,光影迷离,色彩斑斓。她努力地记着笔记,字迹一如既往的工整清晰。
也许,他不会来了。他那次出现,那次晚餐,都像是一场偶然偏离轨道的意外。现在,意外结束,他回到了他自己的世界。
课上了大约一刻钟,后门传来轻微的响动。
林杉落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瞬间抬起头。一个陌生的男生溜了进来,径直坐在了后排的空位上。
不是他。
她缓缓收回目光,心里那点微弱的火苗,“噗”一下彻底熄灭了。她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忽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就在这时,手机在桌面下极轻微地震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拿起来看。微信消息。来自……陈槎。
「在哪上课?」她的心跳陡然失序。他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教,103。」她飞快地回复,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
「嗯。」又是这个言简意赅的“嗯”。然后,没了下文。
他到底来不来?林杉落被这短短两个字的对话搅得心神不宁,接下来的半节课几乎没听进去什么,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着,留下一些杂乱无章的线条。
离下课还有二十多分钟时,后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走进来的是陈槎。
他依旧迟到了很久。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外面套了件黑色冲锋衣,拉链敞开着,额前的碎发有些湿漉漉的,像是刚运动完洗过澡,浑身散发着一种清爽又慵懒的气息。
他没有看讲台,目光直接扫向第一排,准确无误地落在她旁边的空位上,然后迈着长腿走过来,极其自然地在在她身边坐下。
一股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运动后的蓬勃热气瞬间袭来,驱散了林杉落周围原本微凉的空气。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倒头就睡或者玩手机,而是侧过头,压低声音对她说:“笔记。”
林杉落把笔记本推过去。
他接过来,拿出笔,开始照例抄写。抄得很快,字迹依旧潦草不羁。
林杉落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看起来心情似乎不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弧度。是因为刚运动完吗?
很快抄完,他把笔记本还给她。然后,出乎意料地,他没有立刻沉浸回自己的世界,而是看着讲台上播放的《睡莲》PPT,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用气声说:“画得跟没睡醒一样。”
林杉落:“……”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抿住嘴唇。这人……对艺术品的评价总是这么……别具一格。
“你觉得呢?”他忽然转过头问她,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点戏谑的光。
“我……我觉得光影很美。”她小声说出自己的看法,有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嗯,”他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却没从她脸上移开,停顿了几秒,忽然说,“晚上有事吗?”
林杉落的心跳又漏了一拍:“……没有。” “下课别走。”
他说完这句,便转回头,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开始玩,不再说话。留下林杉落一个人心慌意乱。下课别走?他要干什么?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林杉落坐立难安,老师后面讲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盘旋着那几个字。终于,下课铃响了。
同学们纷纷起身离开。林杉落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心跳如鼓。
陈槎已经站起身,把手机塞进口袋,看着她:“走吧。” “去……去哪?”她抱着书包,仰头问他,像只不知所措的兔子。 “去了就知道了。”他卖了个关子,率先朝教室外走去。林杉落只好跟上。
他没有带她去停车场,而是领着她穿过校园,走向体育馆后面的方向。那边有一个小型露天赛车场,是学校赛车社团的活动场地,平时很少对学生开放。越靠近,越能听到引擎暴躁的轰鸣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林杉落隐隐猜到了什么,心里有些发怵。
她从未接触过这类极限运动。赛车场门口,几个穿着赛车服的人正在聊天,看到陈槎,纷纷打招呼。
“槎哥,来了!”
“车给你准备好了,刚调校过,绝对够劲!”
陈槎随意地跟他们击了下掌,接过其中一人递来的头盔。然后他看向林杉落,指了指旁边观赛区的位置:“你去那边坐着等我。”
“你……要开车?”林杉落看着场上那些飞速掠过、发出巨大噪音的卡丁车,心里有点害怕。
“嗯,玩几圈。”
他看起来跃跃欲试,眼神里闪烁着兴奋和征服欲,那是她在他身上很少看到的、充满生命力的光芒。
他戴好头盔,护目镜推上去,露出那双好看的眼睛。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看出她的担忧,忽然勾唇一笑,带着点狂妄的自信:“怕什么?等着。”
说完,他转身利落地翻过护栏,走向一辆看起来就改装过的、异常凶猛的卡丁车。林杉落走到观赛区坐下,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身影。他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戴上手套,动作流畅而专业。
引擎再次发出咆哮,车子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速度极快!
过弯时几乎不减速,轮胎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车身以一种惊险的角度侧滑,然后又被他稳稳控住,再次加速。
他在赛道上穿梭,超越其他车辆,灵活得像一尾黑色的鱼,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冲击力和掌控感。
这和他平时那种懒散不羁的样子截然不同。此刻的他,专注、凌厉、充满攻击性,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林杉落看得手心冒汗,心脏随着他每一次惊险的过弯而收紧。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危险,却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几圈下来,他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车子停稳,他摘下头盔,头发被汗水浸湿,几缕贴在额前。他甩了甩头,脸上带着酣畅淋漓的笑容,朝观赛区这边看来。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耀眼的光晕。那一刻,他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他和朋友说了几句,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问,气息还因为刚才的激烈运动而有些微喘,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像个等待夸奖的大男孩。
“……很快。”林杉落老实说,声音还有点发虚,“有点吓人。”
他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这才哪到哪。走,带你去个地方。”
“还要去哪?”
“吃饭。饿了。”他很自然地说着,转身就往场外走。
林杉落跟上他。这次他没去开那辆跑车,而是带着她走到了赛车场后面一条僻静的小路。
路边停着一辆重型机车,黑色的车身,线条硬朗霸气,在夕阳下闪着冷硬的光泽。他拿起挂在车把上的另一个头盔,递给她:“戴上。”
林杉落看着那辆庞大的机车,有点腿软:“坐……坐这个?”
“不然呢?”他已经跨坐上去,长腿支地,发动了机车。引擎发出比跑车低沉却更具力量感的轰鸣,震得她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颤动。她看着他宽阔的背脊,犹豫着。
“快点。”他回头催她,眼神里带着催促和不容拒绝。
林杉落一咬牙,接过那个沉重的头盔戴上,视野瞬间被局限在一方小小的玻璃罩后。她小心翼翼地侧身坐上后座,手完全不知道往哪里放。
“抱紧。”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然后不等她反应,猛地一拧油门。机车如脱缰野马般蹿了出去。
强大的推背感吓得林杉落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仰,求生本能让她瞬间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男人的腰身精瘦而结实,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能感受到其下紧绷的肌肉线条和温热的体温。风在头盔外呼啸而过,周围的景物飞速倒退,变成模糊的色块。
她吓得闭紧了眼睛,把脸紧紧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呼啸的风声,以及她耳边如擂鼓般的心跳——分不清是吓的,还是因为此刻过于亲密的接触。他似乎低低地笑了一声,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
她从未体验过如此疯狂的速度和刺激,恐惧过后,一种奇异的、打破常规的快感悄然滋生。她抱着他腰的手,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来慢慢地放松,甚至能感受到风掠过手臂的力度。
他不知道开了多久,最后在一个江边的观景平台停了下来。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江面,只剩下漫天绚烂的晚霞,染红了半片天空和粼粼的江水。他熄了火,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林杉落还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喂,到了。”他的声音透过胸腔传来,带着微微的震动。
林杉落这才如梦初醒,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慌乱地摘下头盔,脸颊滚烫,幸好有晚霞遮掩。他也下了车,摘掉头盔,随意拨了拨头发,看向江面:“怎么样?”
林杉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壮丽的景色让她一时忘了刚才的窘迫和惊吓:“……很美。”
“比美术馆里那些画好看多了吧?”他靠在机车上,姿态闲适。
林杉落没有反驳。这一刻天地间的自然瑰丽,确实比任何画作都更撼动人心。两人静静站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为什么……”林杉落忍不住开口,想问为什么带她来这些地方,为什么是今天。
“没什么,”他打断她,语气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样子,“今天心情不错。”
只是心情不错吗?林杉落看着他被霞光勾勒的侧脸,心里泛起一丝微涩。他的世界,她依旧不懂。
他忽然转过身,面对着她,从机车储物箱里拿出两罐啤酒,递给她一罐。林杉落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
他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然后他看着她手里的啤酒:“不喝?”
林杉落学着他的样子,拉开拉环,小心地抿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刺激的气泡感,她微微蹙了下眉。
他又笑了,似乎很喜欢看她这种尝试新事物时略带笨拙的样子。 “林杉落。”他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嗯?” 他看着她,霞光落在他浅色的瞳孔里,像是点燃了两簇温暖的火焰。他的声音在江风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
“以后……”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跟我一起吧。”
林杉落怔住了,握着啤酒罐的手指微微收紧,冰凉的铝罐外壁沁出细小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
一起?是什么意思?是像今天这样,偶尔带她出来?还是…… 她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破胸腔。
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江面上的游船发出悠长的汽笛声。
他看着她的眼睛,没有催促,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霞光万丈,落在他们身上,也落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温暖而朦胧的光晕里。
只有他刚才那句话,清晰地回荡在空气中,带着不确定的、却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江风裹挟着潮湿的水汽,吹散了机车引擎留下的最后一丝轰鸣,也吹乱了林杉落额前的碎发。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手里仿佛还残留着紧抱他腰身时的触感,耳边回荡着他低沉而模糊的那句话。
以后……跟我一起吧。
声音混合着风噪,轻得像没存在过。
这是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试图从他眼中寻找答案。霞光恰好漫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落入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里,熔化成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
可那光芒闪烁不定,深处依旧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迷雾。
他看着她,却又像透过她看着别处,那种懒洋洋的、置身事外的神情从未真正消失。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即兴的决定,像决定下一站去哪家餐厅一样随意。而她,却为此心跳失序。
“一起……”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是……什么样的‘一起’?”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太像一种索取承诺的试探,笨拙又急切,很可能瞬间打破此刻微妙而脆弱的平衡,让他觉得索然无味。
陈槎果然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追问。他嘴角习惯性地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目光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脸上扫过,像在欣赏一件有趣的反应。
“就是待在一块儿,做点不那么无聊的事。”他回答得轻描淡写,顺手将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开,“比如今天这样。怎么,怕我卖了你不成?”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来,用玩笑掩盖了实质,依旧没有给她任何确切的定义。 “不那么无聊的事”——原来她只是他排遣无聊的一个选项。心底刚刚燃起的一点微弱火苗,被这句话吹得明明灭灭。
一丝清晰的失落感漫上来,裹挟着自嘲。林杉落,你在期待什么呢?期待他是那个能看懂你所有小心翼翼的暗恋,并予以郑重回应的王子吗?他明明是阵风,来去随心,从不为谁停留。
见她垂下眼睫,沉默地盯着自己的鞋尖,陈槎脸上的玩笑意味淡了些。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安静的、带着点委屈的沉默。他习惯于更直接的情绪,喜欢或是厌恶,都该是鲜明热烈的。
“喂,”他声音提高了一点,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催促,“给个话。行,还是不行?”
他问得直接,甚至有些霸道,仿佛这只是个需要点头或摇头的简单选择,无关风月,只关当下。
林杉落深吸了一口微凉的江风,将心底那点酸涩用力压下去。抬头,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轻松自然的笑容:“……没有不行。”
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但情感早已率先投了降。哪怕只是作为一个“不那么无聊”的伴,哪怕只是他兴之所至的短暂同行,她也无法拒绝。能靠近一点,再多一点,就好。
听到她的回答,陈槎似乎满意了,那点不易察觉的紧绷从肩头卸下。他重新跨上机车,动作流畅利落,拍了拍后座:“那成了。上来,带你去喂饱肚子。”
又一次,他轻易转换了话题,将那个意义不明的“一起”轻飘飘地揭过,仿佛从未提起。
林杉落戴上那个依旧残留着他体温的头盔,再次坐上后座。这一次,她的手迟疑地、轻轻地攥住了他外套的衣角,没有再敢环抱住他的腰。他似乎察觉到了,从喉间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哼笑,却没有说什么。
机车再次启动,沿着滨江路飞驰,最终却并未停在任何一家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餐厅前,而是拐进了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嘈杂小巷。
“就这儿。”他停稳车,摘下头盔,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小吃摊混合的、浓郁而热烈的香气。
林杉落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景象。烤串的油烟、臭豆腐的特殊气味、糖炒栗子的甜香、鼎沸的人声……这一切,和她想象中的、属于陈槎的世界格格不入。
“你……会来这种地方?”她忍不住问,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
“怎么?”他挑眉,一副“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表情,“山珍海味吃多了,也得换换胃口。这家味道正。”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穿梭于米其林餐厅和街头小摊之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他轻车熟路地领着她走到一个烧烤摊前,和老板打了个招呼,显然是熟客。他点了一堆肉串、蔬菜、烤馒头片,还要了两瓶冰镇的玻璃瓶汽水。
塑料矮桌,小马扎。陈槎那双无处安放的长腿显得有些委屈,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坐下后就拿出手机看了眼,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手指飞快地回了条消息,然后又把屏幕朝下扣在桌上。
烤串很快上来,滋滋冒着油光,香气扑鼻。他拿起一串烤得焦黄的鸡翅,很自然地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尝尝这个,他家招牌。”
然后自己拿起一串羊肉,毫不在意形象地咬了一大口,嘴角沾上了一点孜然粉。
林杉落小口吃着鸡翅,味道确实辛辣咸香,十分过瘾。她偷偷看着他。褪去了跑车、墨镜和高档餐厅的背景板,此刻坐在烟火气里的陈槎,身上那种无形的、令人望而生畏的距离感似乎被模糊了。他就像一个长得过分好看的邻校男生,会为了一口好吃的坐在街边小摊,会因为辣而微微吸气,会喝几块钱一瓶的汽水。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她觉得离他近了一些,触手可及。
“好吃吗?”他问,拿起汽水瓶和她放在桌上的瓶子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嗯!”林杉落用力点头,这次的笑容真切了许多。
然而,这种近乎平凡的温馨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扣在桌上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名字。林杉落无意瞥见,似乎是个女性的名字,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正式的称谓。
陈槎的脸色几乎瞬间沉了下去,之前的轻松荡然无存。他拿起手机,没接,直接挂断,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回复消息,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成了背景音,他们这张小桌的气氛陡然降至冰点。
林杉落安静地吃着东西,不敢出声。那是他另一个世界的事务,是她完全无法触及也无权过问的领域。那道刚刚似乎模糊了的鸿沟,又清晰地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很快处理完了信息,将手机扔回口袋,但情绪明显冷了下来,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吃着东西。
结账时,他扫码付了钱,数额不大,但他付款时那种习以为常的随意,还是提醒着林杉落,这顿对她来说可能算改善伙食的晚餐,于他不过是九牛一毛,甚至可能不如他车库里那辆车一次保养的零头。
回学校的路上,他车开得很快,风声呼啸。林杉落攥紧了他的衣角,感受着风从耳边刮过,心里却不像来时那样悸动,反而有些空荡荡的。
到了那个熟悉的路口,车停稳。她摘下头盔还给他,低声道:“谢谢。”
“嗯。”他接过头盔,目光看着前方,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有些冷淡,“笔记。”
“……我记得,回去就整理发你。”她小声说。
她推开车门,脚踩在地上,真实感回归。所以,这一切的最终落脚点,似乎还是那堂课的笔记。江边的话,街边的晚餐,都像是一场偏离主题的插曲。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他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夜色。
“林杉落。”
她回头。
他已经转过头,看着她。路灯的光线在他眼中切割出明暗交织的图案,看不真切情绪。
“我说的话,”他顿了顿,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奇怪的重量,“算数。”
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他已经发动了机车,低沉的轰鸣声瞬间吞没了所有未尽的话语。黑色的机车载着他,迅速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林杉落独自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算数。”
两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再次在她心中激起层层叠叠的波澜。
它抵消了之前所有的忐忑和失落,却又带来了新的、更大的迷茫和……一丝无法抑制的、微弱的希望。
霞光早已彻底隐没,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闪烁不定,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她依然不知道那个“一起”意味着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回头地,彻底爱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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