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还不束手就擒！”一个白胡子老道抚了抚自己的胡须，气定神闲。
“蘧师姐，还是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何必再自讨苦吃呢？好歹同门一场，师妹我也不忍心看见你这副模样……”楚佩音面上带着盈盈泪水，似乎对于看着入了魔的师姐，有些不忍。
“楚仙子，何必再称这种入了魔的人师姐呢？再说……她既不愿束手就擒，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念及往昔情分了。”说这话的是玄青峰的镇派弟子。
此时他正看着不远处已经有些落败之势的蘧明夷，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意味。
待着这几人出言之后，在场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也纷纷出声讨伐，一时间气势大涨。
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或是龌龊不堪，或是光明磊落，总之，在外人看来，自己此刻就是正义的化身，说不定自己的事迹不久之后将会出现在民间说书人的故事集里。
孽障，也就是蘧明夷，此时也被众人逼近山崖边上，耳中传来众人讨伐声，心中复杂。
不过蘧明夷仍然手中持剑，戒备地看着对面的人，神色冷冷地看众人。
一位俟命宗的弟子看见此，嗤笑一声：“你还是放下你手中的剑吧，虽说你的金秋剑法名不虚传，可是你今日注定是插翅难飞。”
蘧明夷闻言，面上冷笑：“我既入了魔，无论过程如何，横竖到最后都是个死，既如此，我为何不在去黄泉的路上拉上一两个垫背的!”
此话一出，双方原本的僵持便被打破。
“既然你那么不识相，那就不要怪我们了！”白胡子老道闻言，怒声道。
有实力者，自然是一马当先，朝着蘧明夷袭去，实力弱一点的修士，则是稍微慢上一步。
虽说是入了魔，可是面对如此多人的围攻，本就受了重伤的蘧明夷，此刻显得更加吃力。
蘧明夷在一众弟子的攻势下，逐渐被逼至悬崖边上。
蘧明夷望了望身后云雾缭绕的悬崖，心中一定，下一瞬，她眼疾手快地朝着围攻的弟子抓去，运气还算是不错，抓了两个实力不错的弟子，恰好之前两人讨伐的声音也是比较响亮。
随后，不等其余人反应，蘧明夷下一刻便趁着最后的一丝清醒，将两弟子死死抓住，随后往后一倒，三人便一同摔了下去。
其余人见此都有些沉默，手中武器的攻势不得不强制停了下来。
“…….是死了吧？“一位弟子看着深不见底的山崖吞吞吐吐道。
“应该是吧，这么高的悬崖……”身旁的一位弟子接上了对方的话。
有些弟子见此，便丢了一块石头下去，仔细附耳静静听着，良久之后，仍是没有听见石头掉落在地的声音，于是便将此事告知周围的弟子。
“这不过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山崖，怎么会高峭？”有弟子纳闷。
随后又有弟子开解道：“可能是因为没有人活下来吧……何必再管这事，只需要知道我们可以交差了，这次宗门应该会给我两万积分吧，我要好好打算怎么用掉……”
“可是方才掉下去了两个弟子欸……”有弟子不解。
“说实话，掉的两个弟子说不定会载入自家宗门史册，流芳百世呢，多少弟子求而不得……再者说那蘧明夷算得上是天之骄女，可谁叫她运气不好，不知怎得沾染上了魔气，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唏嘘…….”
多数弟子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这掉下去的俩弟子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了。
至于蘧明夷，自从方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后，隐隐约约感受到湿润的云雾，随后在半空中昏了过去。
……
不过也许是蘧明夷命硬，她居然再次醒来了，看着原本漆黑的夜空，被零散的星星点亮。
不知怎得，她想起了小时候在母亲怀中数着天上星星的场景。
那本来只是一件埋藏在记忆中百年前的小事，不知为何也还记得，而且恍然间，母亲的形象似乎比起先前更清晰了几分。
她现在也感受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所以这些是人死之前的走马灯吗？
蘧明夷等了又等，没等来眼前一黑，倒是先觉得意识越来越清醒，她感受到夹杂着清香的微风拂过她身边，而那潜藏在树林中虫鸣声也越来越清楚。
随后，她稍微试探性稍微动了动肢体，竟然活动自如，紧接着下意识往四周看了看，竟未见到另外两名弟子的身影，真是奇了怪。
不过，自己头上的白玉兰簪子倒是摔成了两段。
她怀疑自己可能已经死了，此刻也许是死前做的一场梦。
梦也好，现实也好，总归是活了下来，就像娘亲说的，人生总是要往前看。
不过先得换个地方待着，毕竟所不定那些弟子就会找到这里来，说不定那时她又得上演一场逃亡。
蘧明夷简单收拾一下之后，朝着其他方向四处乱转的时候，在某个拐角转弯的时候，看见了苏澈尘。
苏澈尘，这个名字还是她翻找了不少字典取得。
当时第一次见他时，是在一个冬天。
那天漫天大雪，街市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有些为了生计迫不得已奔波的人出没，当时蘧明夷下山来，是为了给林师兄买贺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蘧明夷在堆积着厚厚积雪的街道上，见着了苏澈尘，当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叫苏二。
当时街上来往的人，行色匆匆，似乎是看不见这大雪天乞讨的孩子。
蘧明夷见此，叹息一声，只留下了些银钱，因着修仙之人最为讲究因果，万事万物皆有着自己的命数。
只是正待蘧明夷要离开的时候，便听着一道声音“谢谢小姐，只是小姐可以带我走吗，苏二会算术，也识得几个字，任凭小姐差遣，工钱也凭小姐说了算……“
蘧明夷转过身，摇了摇头，正待要说些什么委婉拒绝的话的时候，苏二似乎是看出了蘧明夷的心思。
苏二伸出双手，那是一双瘦小发红的手，上面长着冻疮，有些地方还结着痂，面上带着着急：“这个冬天太冷了，我会死的……”
蘧明夷闻言，微微蹙眉：“你为何不去郊外的庙里面躲着？“
苏二闻言，面色悲戚：“我何尝不想呢，只是比起那些人，我没有那么强壮，而且今年收成不好，赋税又重，那郊庙里早就挤满了人，大家都宁愿饿死，也不冻死…..”
蘧明夷面上也露出些不忍，随后又道：“不若我给你些钱财，你自己想想办法？”
苏二面色犹豫，吞吞吐吐道：“谢谢小姐好意，不过稚童携金过闹市的下场都不太好，况且由于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这城中的客栈租金飞涨……又加上流民之间也有恃强凌弱的存在，我年纪小，便是被逼着到这街市上讨吃的回去……”
苏二的话说不多久，就在蘧明夷沉默中的时候，街头另一处便出现了两个虽然面色萎黄、但看起来比苏二魁梧壮大不少，正朝着苏二的方向走过了
……
之后，蘧明夷原是打算带着苏二到宗门中度过一段时间，等到春日的时候再找一个落身的地方。
只是世事难料，苏二不知怎得被测出来有单灵根。
虽说俟命宗人才济济，可对于这种天赋极佳的弟子，也是会有所挽留。
若不出意外，苏二自从那个冬天以后，便一直留在俟命宗。
当时蘧明夷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还颇为感叹两人之间的缘分颇深，甚至想着以对方的天资来说，拜入师尊的门下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师尊却不知为什么，却是自始至终都坚定地拒绝将其收为自己的亲传弟子，也不肯说为什么。
无奈之下，苏二之后拜入了另外一位长老的门下。
因着要进入典册，又是颇具慧根的弟子，有人便劝着他改个名字。
苏二就和蘧明夷说了此事，以自己只识得几个字为由，让她帮忙起个名字。
蘧明夷翻了很多典册书籍，才得了这个名字，苏澈尘。
澈尘，澄心净虑。
蘧明夷希望苏二在经历以往过去的不公之后，看破世事却不厌世，始终保持本心。
蘧明夷还记得当时她在告诉苏澈尘名字蕴藏的意义的时候，苏澈尘愣了很久。
之后蘧明夷问起的时候，他说很久没人这么用心对他了……
不过即便是二人师尊有所不同，但抵不住苏澈尘十分热情，常常来找蘧明夷。
只不过林兰屿亦或者是师尊时不时拉着蘧明夷，考较她修炼进度，于是苏二吃了不少闭门羹，后来，就常常将各种小物件放在蘧明夷庭院门口。
这一来二去，即便是有所阻力，两人之间的情感，却还是与日俱增。
在往后，便是前些年，是师尊带回了另外一名亲传弟子楚佩音。
楚佩音也不负师尊厚爱，有着修仙史上前无所有的修炼天资，称一声妖孽都不为过。
不过短短几月，便是比得上蘧明夷十多年的修行。
在之后，蘧明夷在宗门大比上与之比试的时候，楚佩音顺利结丹，大败蘧明夷，一时间声名大涨。
至于落败的蘧明夷，没有借此踩上几脚都算不错的了，又有几个人在意呢？只有苏澈尘来安慰自己，还拿了几个有趣的小玩意儿逗自己笑。
蘧明夷当时落败之后，面对旁人嘲讽，心有不甘，于是之后又去带队下山历练。
只不过，许是蘧明夷运气实在是不好，在洛川城中损失不少弟子，自己也受了伤。
之后宗门中执事堂的两位长老借此，将其从带队弟子中划去名字，并去思过崖自省五年。
思过崖，常年见不着什么光，灵气稀薄，也不长什么东西，只是石缝里顽强地夹着几根杂草。
那五年间，苏澈尘常常来思过崖找自己，每次来都会带着解闷的玩意儿，她有时会有些期待对方下次早点来。
一开始蘧明夷还会向他问问宗门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后面也便不再提了。
其实那五年，蘧明夷也从苏澈尘口中得知了林兰屿回来的消息，一开始也期待着他来。
直到后面林兰屿真地来了之后，两人却闹得很不愉快，之后林兰屿便也不再来了。
再往后，五年之期已过，宗门中到处都传着楚佩音的事迹。
蘧明夷不想听，于是也便常常待在自己庭院中，闭关修炼，顺利结婴，虽说期间错过了秘境开启。
不过那时的蘧明夷也不太在意，权当是自己没有机缘。
在蘧明夷结婴之后，宗门中的风评有所好转，毕竟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慕强的心理。
再往后，蘧明夷不得不参加下山历练，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带队弟子，心中难免有落差。
当时旁人自以为隐晦的眼神落在蘧明夷身上，其实那时候的蘧明夷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在不在意，只是劝着自己，为什么要在乎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呢？
在那次历练中，蘧明夷在与一只魔兽战斗时，隐隐约约觉觉察些许不对劲。
不过当时蘧明夷检查自己一遍之后，并未发现伤口，于是便将此事抛在脑后。
自从历练回来之后，师尊不知为何闭了关，而蘧明夷在与楚佩音相处的时候，总是会和楚佩音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些口角。
其余弟子总会在背地里指指点点，但苏澈尘总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至于林兰屿的态度，一开始则是会带着劝诫的口吻：“佩音师妹如今已是元婴巅峰期，明夷，你的时间与其花在口角之争上，不如花在修炼上，免得生些是非。”
蘧明夷一听，心中暗想，林兰屿不站在自己这边，那便是站在对方的一边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时候变了。
不过木已成舟，蘧明夷也不会想着用些自己瞧不起的手段将对方抢过来，失望之后，叹了口气：“嗯，我知道了，你走吧。”
良久沉默之后，蘧明夷听见了一道关门的声音，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作嘴角的一声叹息，
总之还是赌输了，对方在那段沉默的时间里并未再说些什么话，做些什么事情，来挽留这段岌岌可危的师兄妹情。
只是长久的相处，多多少少有些感情，若是要一时去掉，倒也不太可能。
只是在之后一次又一次的事情中，渐渐死了心。
不只是和楚佩音，也有她和俟命宗其余弟子的口角纠纷中，林兰屿愈发铁面无私，而苏澈尘则是愈来愈坚定站在她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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