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是被一阵带着甜味的**唤醒的。
那香气并不浓烈，像春日里第一朵桂花悄悄绽开，带着一点奶气，一点蜜意，一丝若有若无的兰草尾调。
襁褓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整个人陷在一朵被阳光晒透的云里。
指尖微动，便触到千年蚕丝的冰凉顺滑，金线流云纹在指腹下若隐若现，像一条安静的小河。他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
一束柔光从雕花窗棂斜斜落下，正好落在床边女子的侧脸上。那是一张美得不近人情的脸。
眉如远山含黛，眼似春水映星，唇角却带着温软的弧度，轻轻俯身看他时，仿佛连呼吸都怕惊扰。
她鬓边簪着一支羊脂玉簪，乌发垂落，发梢带着极轻的兰香。“小殿下醒了。”她轻声说，声音像浸了蜜的棉。
林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真的变成了一个婴儿。
门口传来“咚咚咚”的小跑声，像一串银铃滚过玉阶。“让开让开，我给林天带奶糕啦！”奶娘还未来得及行礼，一个粉白团子已扑到榻前。
那是个约莫两岁的小姑娘，银发双马尾，发梢用浅蓝丝带系成蝴蝶结，一晃一晃。她穿着蓬松的鲛纱小裙，裙摆上绣着海浪暗纹，跑动时像一尾小鱼。最惹眼的是她怀里的玉瓶——瓶身雕着小龙，瓶口冒着热气，奶香正是从那里溢出的。
“阿雪，慢些。”女子伸手去扶，却拦不住她的莽撞。
灵傲雪踮脚趴在榻沿，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转，鼻尖还沾着一点糖霜。“林天，你终于醒啦！”
她把玉瓶递到林天脸前，瓶身贴着张歪歪扭扭的小纸条：
【给林天——喝饱饱，长高高。署名：阿雪】林天眨眨眼，尚未回神，小姑娘已把瓶口凑到自己唇边，奶声奶气地哄：“别怕，我替你尝过，甜的。”
她当真先抿了一小口，唇上沾一圈奶胡子，才小心翼翼喂他。奶娘在一旁笑弯了腰：“小殿下，您这是喂弟弟，还是喂小相公？”灵傲雪耳尖瞬间通红，却挺起小胸脯，奶凶奶凶：“反正以后是我的人，先盖章！”
她抓起林天软软的小手，在自己沾了奶渍的指尖按一下，又在他掌心轻轻一点。
一枚小小的月牙奶印落在林天掌心，带着温度，也带着甜。林天怔住。
他前世是科研狗，理性至上，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两岁小团子“盖章定情”。
灵傲雪却像完成了一件大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银发丝带跟着飞扬。
“娘亲说过，喝了同一口奶，就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门口忽传来一声轻咳。
一道高大身影逆光而来，玄色龙纹常服，袖口金线如鳞。龙王林战天负手而立，眉心微蹙，却在看到女儿时无奈叹气。“灵傲雪，你又把龙宫的小厨房炸了？”
“才没有！”小团子把玉瓶往身后藏，奶音拔高，“我只是让厨娘教我蒸奶糕，火候大了一点点……”龙王扶额，转头看向襁褓中的林天，目光瞬间柔和：“犬子年幼，劳公主费心了。”
灵傲雪叉腰：“他才不犬，他是我的人！”奶娘忍笑到肩膀发抖。
林战天握拳抵唇，轻咳掩饰：“公主言之有理，那便劳烦公主，日后多多照拂。”
午后，侍女捧来一只绣银线的小包袱，说是龙后托人捎给林天的“见面礼”。包袱打开，里头躺着：
一颗夜明珠，拳头大，却特意磨成了月牙形，方便小婴儿抓握。
一串贝壳手链，每一颗贝壳里封着一点微光，像把星星穿在了手腕上。
一本极薄的图册，封面写着《灵纹小趣》，翻开全是灵傲雪画的“灵气小烟花”——其实就是被她魔改的阵法涂鸦：一朵花、一条鱼、一颗星，歪歪扭扭，却认真得可爱。最后一页夹着张字条：
【林天，你要快快长大，和我一起点亮这些小花花。——阿雪】
林天指尖摩挲着稚嫩的笔迹，心底某处悄然塌陷。
傍晚，霞光透过窗棂，把房间染成蜜糖色。灵傲雪趴在榻边，托着腮帮子看林天喝第二瓶奶。“林天，”她忽然小声说，“龙宫里有会发光的鱼，会唱歌的贝壳，还有好多好多我没见过的花。等你再长大一点点，我就带你去看。”
她伸出小拇指，勾住林天软软的手指，认真摇了摇：“拉钩，一百年不许变。”林天眨眨眼，轻轻回勾——
奶香在空气里缓缓流动，窗外第一枝早桂悄悄绽开。
奶娘抱走空瓶时，笑着对林夫人道：“夫人放心，小殿下把咱们小少爷喂得可乖了。”林夫人倚在门框，眉眼温柔：“那便好。只是……”
她看向榻边，银发小团子正替林天掖好被角，动作轻得像在护住一件易碎的珍宝。林夫人轻声补完未尽之语：
“只是傲雪还小，哪里懂什么‘以后’呢。”奶娘笑而不语。
窗外，暮色四合，月牙奶印静静躺在林天掌心，像一枚小小的印章，盖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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