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很多公司都提前放半天假，以避开北京的晚高峰。
徐元嘉博导和师兄师姐们都走了，他在实验室留守到四点，快要结束时，相亲相爱一家人里弹出张图片。
徐凤女士发的，徐元嘉边走边点开看，赫然是两张南城到北京的高铁票。
“什么意思？他们要来北京？”
徐元嘉感觉到不妙，大大的不妙。
这时候电话来了，他接起来，电话里传来徐乐嘉急促的声音。
“你看群消息没有，爸妈明天要来北京！”
“刚看到。”
“我真的要疯了。”徐乐嘉说：“我刚给妈打电话，他们正在收拾行李，你说这怎么办好？我们俩的事被发现了，他们不得气死去！”
徐元嘉听到死字就害怕，他说：“姐，你先和浩浩睿睿通好气，千万别说漏了。”
“没法通气，浩浩还说得通，睿睿完全说不懂，一开口就能把我卖了！再说，我也不想教他们撒谎。”
徐元嘉咬着嘴唇，“要不坦白？反正迟早他们是要知道的。”
电话那头呼吸一窒，过了会儿传来一阵低沉的喘息。
“姐？”
“不行，我，我做不到，起码现在我还没办法去面对。”徐乐嘉无措地说：“当初是我自己一意孤行要嫁给他，赌输了，我认，可我不知道怎么面对爸妈。元元，我撑不住。”
徐乐嘉从没露出过如此脆弱的一面，徐元嘉心里有面墙塌了，他在废墟之中看到了已经遍体鳞伤的姐姐。
“有办法的。”徐元嘉脑袋快速运转：“我去看看有没有回南城的车票，我们回南城，他们就不会到北京来了。”
“我看过了，没有！北京到全国各地的票早就卖光了。”
徐元嘉说：“没关系，还有办法，我发布一个顺风车行程，再不然，包个车回去也行。”
徐乐嘉迟疑地说：“这样可以吗？”
“可以。”徐元嘉快速地打开打车软件：“我们在北京读书的学生回老家，总有买不到票的时候，打车坐顺风车是常有的事。”
徐元嘉快速地发布了一个行程，没过两秒，就被一个顺风车主接单了。
电话显示忙音，徐元嘉说：“应该是司机打电话过来了，姐，我等会儿给你回电话。”
果然是司机的电话，是个男声。
“喂，你好，我是刚刚接单的司机，我准备走高速哦，你能出一半高速费么？”
徐元嘉说：“没问题。”
“那我六点准时来接你？位置准确吧？”
“准确。”
“那好。”对方心情不错说：“到时候见。”
徐元嘉敲定了车，赶紧给徐乐嘉打电话：“姐，我六点出发回南城。”
“这么快？”
“是啊。”徐元嘉笑了笑，说：“姐，别担心了，你给爸妈打个电话，我回去收拾点东西。”
徐乐嘉松了一口气：“好，那你跟罗毅好好说，我知道你们规划出去玩的，别吵架了。”
“不会的。”徐元嘉嘴里说着，心里其实很没底。
徐乐嘉听出来了，说：“他就有车，你宁愿自己坐车也不和他一起回去，他心里肯定有想法。你，唉，你的事回头说，我们俩没一个省心的，反正对他们而言都是晴天霹雳，一样样来吧。”
徐元嘉苦笑不已，他特别能理解徐乐嘉没办法面对父母的心情，因为他也一样，根本不知道怎么来这个口子。
他这么着急忙慌地会南城，既是阻止徐乐嘉被拆穿，也是阻止自己被拆穿。
他一秒钟也不敢想罗毅和父母见面的情况。
徐元嘉把实验数据导入电脑，断水断电，从实验室出来，已经到了快五点，期间罗毅的电话打不通。
电话打不通不是在开会就是在见客户要不然就是出庭了。
直到他收拾好东西，顺风车司机提早半小时到他家楼下。
“帅哥，国庆路上堵，我们早点出发。”
罗毅的电话还是忙音。
徐元嘉给他微信留了言，上了回南城的车。
路上果然堵到令人发指。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不抽烟，车里也没有异味，就是有点话唠，老找徐元嘉唠嗑。
徐元嘉是个慢热的人，不太爱和陌生人攀谈，对方见他态度冷冷的，打开收音机听新闻去了。
罗毅的电话邻近七点才回过来，语气要多冷有多冷：“你在哪里？什么叫做你国庆需要回南城？”
徐元嘉自知理亏，“我在微信里说了理由，罗毅，别生气好吗？”
罗毅怎么可能不生气：“你在哪里，回来，我送你回南城。”
“没办法回来，已经上高速了。”
“那你就在最近的服务站下车，我来找你。”
“罗毅.......”
“我认真的，徐元嘉。”罗毅强忍着怒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接电话吗？我在安排接下来几天我所有的工，我空下了接下来的时间，我拒绝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我还拒绝了合伙人的邀约，我在陪客户吃饭，给合伙人送礼平息他们的不满。结果你告诉我，你回南城了。”
徐元嘉觉得糟糕透了，“我姐她现在还没做好心里准备。你知道的，睿睿还小，不会撒谎，他们也坐不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只能我回南城。”
“到底是乐嘉姐没做好准备，还是你根本不敢面对？”罗毅不留情面地戳穿他：“你就这么害怕吗？”
徐元嘉心被猛地一击，是，他很害怕，所以他潜意识里根本没有要罗毅和他一起回家这个选项。
罗毅命令道：“找最近的服务站下车，等我。”
徐元嘉皱着眉头问：“你要做什么？”
罗毅气笑了：“我要送你回家。”
“很堵车的。”
“我知道。”
“要开很长时间。”
“我开过。”
徐元嘉深吸一口气，“我想，我想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不可以。”
徐元嘉：“........”
两人之前没吵过架，这是第一回，罗毅狩猎似的等徐元嘉的回答，而徐元嘉似乎没有别的选项。
“我知道了，我等会儿给你发位置。”
堵车太厉害，最近的服务站离北京也没多远，徐元嘉在站里吃了碗面，站在站外看着天空。
十月，天气也没见得有多好，温度降下来，徐元嘉只穿了一件卫衣，站了会儿就觉得冷。
其实徐元嘉挺想一个人回南城的，他想家了，也想和罗毅保持一段距离，想一想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
十月一到，年关也近了，到时候徐元嘉和罗毅势必要回南城，回去了，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相处？
徐元嘉肯定是想瞒着，但罗毅肯定不想瞒着。
怎么办？
瞒着大家都好，就是放假的十来天装陌生人而已，可罗毅对公开两个人在一起这件事，有着令人无法接受的执拗。
所以怎么办？
罗毅对这件事处于应激状态，徐元嘉连提都不敢提。
这时，徐凤女士打来电话问他到哪里了，徐元嘉只说堵车，还早得很。
“你这孩子，下次回家早点说，我跟你爸好早做准备，路上注意安全，要司机慢点开车，不着急啊。”
徐元嘉半年没见徐凤了，“妈，你和爸都好吧。”
“都好。”徐凤的手机被徐正军拿走了：“博士生，最近累坏了吧，回家好好休息几天，爸给你做好吃的。”
这时候传来徐凤的笑声：“你们徐家出博士，电力局宿舍楼的人都知道了。”
徐正军说：“国庆回一趟老家，给你爷爷扫墓，跟他说说这件事。”
徐凤又说：“元元，你爸打算买一辆新车了，你国庆陪爸去选车。”
徐元嘉笑：“终于舍得换那辆老爷车了。”
父母开心的氛围驱散了徐元嘉内心的愁绪，他在屋檐下发着呆，挂了电话，打了个喷嚏。
鼻炎又犯了。
药没带，周围也没药店。
徐元嘉鼻子发痒，赶紧折回服务区里面，去买纸巾。
罗毅晚上八点左右才到服务区，徐元嘉心有点虚，仿佛是做坏事被人抓着了。
他那把车停好，从远处走来，在夜色的雾气中，煞神似的。
徐元嘉小跑过去，接过他手里的西装外套，“吃晚饭了没有？”
“没有。”罗毅说：“出了公司就过来了。”
徐元嘉吸了吸鼻子，罗毅扭身在车里储物格子找到了他的鼻炎喷雾。
徐元嘉看到小药瓶，眼里放光，“差点忘了，车里备着药。”
罗毅没搭话牵起他的手。
两人在面馆坐下，罗毅点了碗红烧牛肉面，吃得狼吞虎咽。
徐元嘉喷了药，鼻子舒服了，手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罗毅吃东西。
“看什么？”
“看你。”
“没用。”
罗毅抬头，撇到那双他爱极了的眼，几个小时的怒火就这么不争气的没了。
“没用，徐元嘉，我生气了，很生气。”罗毅嘴硬说。
徐元嘉“嘿嘿嘿”地笑，“我错了，等会儿上车给你揍一顿。”
罗毅喜欢他眉眼弯弯的样子，他吃完最后一口面，说：“那我真揍了。”
这话没有丝毫威慑力，反而有**的意思。
徐元嘉不理他，从包里找出纸巾给他擦嘴，“揍呗，反正你又舍不得。”
罗毅抓着他的手，收了笑意，严肃道：“下不为例。”
徐元嘉点头，“好。”
“说好了，再有下次，我真揍你。”
“好，让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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