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罗毅开了一晚上的车没依旧有精神。徐元嘉在副驾驶睡了一晚,打着哈欠,显得比他还困。
下了高速,徐元嘉说:“我开会儿吧,你休息会儿。”
罗毅说:“没事儿,就一个小时了。你再眯瞪会儿。”
徐元嘉偏着头看他,“你不累么?”
“不累。”
徐元嘉没纠结,闭上了眼睛。
过了半小时,周围的景物开始熟悉起来,南城比北京热,平均温度高了七八度,徐元嘉打开窗户,看着周围的树木心情畅快起来。
“罗毅,我们等会儿要路过一中了。”
罗毅“嗯”了一声,对他而言,南城的记忆很割裂,前半部分太过美好,后半部分又太过痛苦。
至今为止,他没有去他爷爷的墓前祭拜过。
徐元嘉抬手捏了捏罗毅的脸,关了窗户,摆弄收音机,想找一首合适的歌听。
找了半天,收音机里传来一首英文老歌。
英语老师以前用收音机放给他们听的《昨日重现》。
女声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一下子把徐元嘉拉回了老时光,他想逗罗毅开心,于是跟着唱,唱得那么欢快。
罗毅牵着徐元嘉的手放在嘴边亲吻,脸上的冰块终于有所溶解。
“你唱那首歌给我听。”
“哪首?”
“喜欢你。”
“哦,好,拿手曲目,送给罗先生。”
徐元嘉清唱起来,他唱歌好听,感情真挚,声音灵动,带着男生特有的磁性。
如此终于到了目的地。
车子靠近电力局宿舍,先碰到个熟人,张胖子在包子铺前,他老婆肚子大了,两人谈笑风生。
罗毅问:“打招呼么?”
像是试探。
徐元嘉不禁试探:“不打,直接进去吧。”
罗毅没说话,车子开进小区里,停好车,罗家在前,徐家在后。
“请我上去喝杯茶么?”
徐元嘉装傻:“你家就在前面,回自己家喝吧。”
罗毅说:“那请我上去吃早饭呢?”
“你家也有。”
“我妈没你妈会做。”
“....”徐元嘉想了半天,最后选择了无视,说:“我先下车了。”
罗毅目送他离开,徐元嘉刺挠得很,加紧了步子,生怕罗毅又叫住他。
怎么回家跟做贼似的?
进了家门,徐元嘉先到浴室洗漱了一番,出来时餐桌上备好了早餐。
徐凤问:“元元,你怎么从罗家那小子车上下来了?”
徐元嘉心虚地说:“他也回南城,我们顺路。”
徐正军说:“你姐说你坐顺风车,原来是坐他地顺风车。”
徐元嘉低头吃面,徐凤说:“他们俩高中关系好,回头我给他们家送点炸酥肉过去,得谢谢人家。”
“哦,好。”
徐元嘉无师自通学会了说谎。
国庆第一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补觉。
本来晚上在车里也没睡好,更何况他精神紧绷了两个月,一回家,身体是前所未有的放松,这一觉睡到了天黑。
第二天跟着父母去了趟乡下,和老家亲戚吃饭,大家拿他当免费的医生,把自己的陈年老病说给他听,还有隔壁邻居拿着CT单子上门的。
第二天折腾到晚上回家。
第三天陪徐正军看着车,把南城的4S店跑了个遍。
晚上他收拾回北京的行李,才蓦然想起,罗毅整整三天没联系他了。
放假统共就四天,最后一天还要花在路上,徐元嘉借口出门散步,给罗毅打电话。
小区里到处都是落叶,徐元嘉踩在叶子上,发出沙沙声。
他坐在小区中间的秋千上,一边打电话一边荡秋千。
罗毅声音没什么变化,但徐元嘉能察觉出他不高兴了。
“喂,你在哪里?在忙吗?”
“在家里,书桌上处理文件。”
“哦。”徐元嘉说:“我这几天挺忙的,忘记联系你了。”
徐元嘉听到椅子刮擦木地板的声音,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你不在家里,在哪里?”
“在小区秋千这里。”徐元嘉说:“我怕你生我气了。”
“原来还会怕我生气。”
“怕呀,你这几天过得好吗?”
罗毅说:“你觉得我应该过得好吗?”
“我不知道。”
在南城,他们没有私下见过面,罗毅在南城时候的样子,还停留在数年前,他甚至连发生那件事之后,罗毅在家人亲戚的处境都没有机会问。
罗毅对此讳莫如深,所以大概率,他是不好的。
他并不想回南城,这次回来,完全是为了自己。
罗毅的呼吸有些凌乱,说:“我很想你,徐元嘉,过去的三天特别想。你和我之间就隔了一棵歪脖子树,可我加见不到你。”
徐元嘉说:“明天就见到,明天我们早点出发可以吗?”
“几点?”
“六点。”
罗毅笑:“你起得来么?”
“我在车上继续睡就是了。”
“想得倒挺美的。”
徐元嘉听他开玩笑,便也笑了,他看了眼手表,说:“只有十个小时了。”
“十个小时太长了。”
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重合,徐元嘉回头望去,罗毅就在小路的尽头。
天气微凉,他只穿这一件简单的T恤,他眼神疲惫,下巴冒出了胡渣,三天不见,意气风发的罗律被打回原形,成了那个被父母所抛弃的孩子。
徐元嘉好心疼呀。
他从秋千上跳下来,只想过去抱着他,可小区里人来人往,他不敢。
罗毅把手机放回口袋,慢慢走近他,“天天忙得不见人影,徐元嘉,要回去了才想起我。”
“没有,一直在这里。”徐元嘉辩解,他的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想说情话,想吻他,他都不敢。
罗毅失望了,眼中的光彩慢慢消失,“我猜,你也不敢牵我的手。”
给徐元嘉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徐元嘉讨好地说:“罗毅,我妈做了很多好吃的,我送到你家去好吗?”
罗毅冷酷地回答:“明天就要回北京了,吃不到了。”
徐元嘉找补:“那我们在路上吃!”
“随你。”
两人隔着一点距离,像是在闲聊,罗毅沮丧而又失望,他在这三天经历了好多不开心的事,他那么糟糕,那么需要一个拥抱。
徐元嘉什么都读得懂,可他什么也不敢做,他只能像个普通朋友一样,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徐元嘉从没想过,假装几天普通朋友有这么难。
“我们明天回家说,好吗?”
罗毅嗤笑一声:“回家是不是就困了,第二天又各自忙。”
徐元嘉没了招,整个人陷入巨大的自责里。
秋千旁来了两个小孩,带着小孩的是两个经常和徐凤一起跳舞的大妈。
“小嘉回来了!难怪这两天你妈都不出来跳舞了。”
“是啊,陈阿姨好。”
“小嘉你走了以后,社区医院新来的那个医生,一点都没得耐心,三两句就打发我们走。”
“是啊,上次要他不要给我开西药,他开了好大一盒西药,到现在都没吃完。”
“小嘉,我最近呀,胸口老疼,你给我看看。”
..........
徐元嘉应付完两个阿姨,再抬头,已经不见了罗毅的人影。
他心里有些不安,回家的时候,在楼道里遇到徐凤,她端着一盆新鲜炸好的酥肉,“刚好碰到你了,去,给罗局长家送去,还有一袋子卤牛肉,你爸刚卤的。”
徐元嘉接过东西,徐凤又说:“明天你也要坐人家车回北京,你得把高速费出了,不能占人家便宜。”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红包,“你这个放他们家,一千块钱,刚好是来去的高速费。”
徐元嘉想说我不去,又惦记着罗毅,于是拿着东西犹犹豫豫到了罗家。
开门的是黄玲,看到徐元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抵着门冷冷地问:“有事吗?”
徐元嘉一时间有些尴尬,好在罗明达在门后看到了他,热情道:“小嘉呀,快进来坐,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考上博士了,你在我们电力局这些子弟里可是头一个,带了个好头呀。”
黄玲和罗明达的态度冰火两重天,徐元嘉进了门,说:“我妈让我送点吃的过来。”
红包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
“谢谢罗毅带我回南城。”
罗明达连忙摆手,他对徐元嘉印象极好。当年他拜托班主任给罗毅换一个学习成绩好的同桌,完全是没了办法,死马当活马医。
谁知还真起效果了,罗毅从跟他当同桌开始,一改玩闹的脾气,上学认真,成绩直线上升。
罗明达心里还挺感谢徐元嘉的。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和罗毅是同学,都在北京,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以后逢年过节的,你们俩搭个伴一起回,路上也没那么无聊。”
黄玲双臂抱在胸前冷眼旁观。此时书房门打开,罗毅冒了个头。
徐元嘉看到他,心里一颤,故作镇定地打招呼:“你好,罗毅。”
“罗毅,你出来坐坐,同学来了。”罗明达说:“黄玲,别愣着了,快泡茶。”
罗毅站在原地没动,徐元嘉慌忙摆手:“叔叔阿姨,我不喝茶了,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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