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同学群里还是一贯的热闹，罗毅闲着无聊，也没出去，便坐在床上一条一条看消息。
张胖子老婆快生了，不敢回老家去，呆在了新房子了，电力局宿舍楼的同学基本上是本地的，年三十在老家过年，初一一车基本上就回了市里。特别是成了家生了孩子的，在老家基本呆不惯，年三十吃了团圆饭就回了。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聊着聊着便往聚会上说。连矮子难得没陪老婆回老家，吆喝得最凶。
张胖子来了句：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有空的举个爪。
下头附和的一片，罗毅看到个熟悉的头像，徐元嘉竟然也发了个 1。
罗毅见状，跟在他后面点了个 1。
他一发言，群里顿时艾特他的一片。
以往他都是隐身，经常让人觉得他退出群聊了。这么多年，这是他头一次主动发言。
“毅哥回来了？”
“毅哥要来？”
“毅哥什么时候回南城的？”
“毅哥要来，场面不同凡响！”
罗毅一条条回消息，语气不像以前冷漠，张胖子内里知道点原因，开玩笑说：
轻盈的胖子：还是以前的传统，只要有毅哥，请客的就是毅哥！
罗毅回了个，准了。
群里又沸腾一片。
“你也好意思，高中蹭毅哥的，工作了还蹭毅哥的。”
连矮子连忙发言。
“毅哥现在发达了，有大腿还不赶紧抱。”
罗毅一早上对着手机跟人没营养地聊了会儿，不觉得已经过了半小时。
徐元嘉那头给他私发消息：你挺活跃的。
罗毅便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巧的是，徐元嘉也躺床上了。
“困呢，昨天守到四点。”徐元嘉说话带着鼻音：“一大早被电话吵醒了，刚想睡回笼觉，又被张胖子艾特醒了。又想睡了，发现你发言积极，一直看到现在。”
罗毅笑，他可以想象到徐元嘉侧身在枕头上躺着惬意舒服的样子。
这一年他们在周末的时候，经常就是这么舒服地躺着，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躺在对方身边做自己的事，都会觉得很满足。
当然，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罗毅不会去处理，他压着徐元嘉，把欠着的做个够。
罗毅说：“早上无聊，亲戚多，懒得出去打招呼。”
徐元嘉慵懒地“嗯”了声，问：“昨天年三十做什么了？”
“贴对联，吃汤圆，放鞭炮。”
“好玩么？”
“还行。以往，准确来说是我还在读书的时候，都是在老家过的。”罗毅说：“老家里很热闹，堂兄弟就有十几个，年三十这一天我们都在四处玩，说起来，具体做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总之是忙不赢的。”
“你能做的，无非就是到处闯祸。”徐元嘉噗嗤笑了声：“我记得有次你妈过年都打你，因为你回老家把家里的鸡窝炸了。”
徐元嘉概括得很准确。罗毅想了想，说：“遇到你之后就不一样了。后来我年三十都在读书。”
徐元嘉有些不信，笑道：“是吗？”
罗毅说：“是啊，我怕我不努力就追不上你了。我想跟你在一起读大学。”
说起往事，终归有些唏嘘的。
罗毅不想在过年的时候提起，便换了话题：“中午上我家来吃饭么？”
徐元嘉说：“中午要去姨妈家，晚上见吧？”
罗毅抱怨说：“好不容易放假，人都见不着呢。”
徐元嘉哄着他：“晚上吃了饭，我们一起玩，就我们俩。”
“一起玩？”罗毅觉得这个字眼本身就好玩。
“看电影呀。”徐元嘉说：“我好久没进电影院了。”
罗毅笑着答应，又说：“旁边的房子也装修好了，吃了饭一起去看看。”
之前徐元嘉说在南城买套房子当俩人的家，罗毅名下有房，便装修了其中一套，现在差不多也可以住了。
“行，我补觉了，晚点见。”
罗毅挂了电话，打开工作邮箱，里头难得没有未读，黄玲在门外敲门。
“罗毅，是不是醒了？”
“醒了，妈。”
黄玲便说：“起来吃早饭了，早上饿着肚子可不好。”
罗毅起床，本以为会闲着，谁知接送亲戚就没停下来。家里客人来来去去，约莫是黄玲和罗明达对罗毅的态度变了，客人对他的态度便也如常，仿佛多年前的事从没发生，言语间还有对罗毅现在工作好的羡慕。
这时候，罗毅才发现，这么多画地为牢的真的只是他们自己。
晚上罗毅提前说好了要去参加同学聚会，黄玲和罗明达去亲戚家吃饭便没有带着他。
罗毅本想和徐元嘉一起过去，但徐元嘉人还在亲戚家，只得作罢。
张胖子给他打电话，知道罗毅没开车到南城，便特意来接他。
罗毅上了车，发现后排多了张安全座椅。
张胖子开着车，说：“我老婆买的，孩子还没出生，给他买的东西已经堆满屋子了。”
罗毅看着印着卡通图暗的红色座椅，说：“你都要当爸了，时间可过得真快。”
“可不就是快。”
路上车不多，行人更少，路灯一排排和旁边高楼的霓虹灯一起，把路点得灯火辉煌的。
这里和北京不一样，这是罗毅的来时路，罗毅走在熟悉的街道，并没有产生多少留恋，他想去北京，那里没有那些痛苦的会议号那里只有徐元嘉。
张胖子不合时宜地又提起以前的话题：“毅哥，上次听老徐说你们在一起了。”
罗毅点头，“快一年了。”
张胖子笑了笑：“我很高兴，这么多年了。。。。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对不起，毅哥。”
罗毅偏头看他，张胖子现在瘦得很，脸上没有了肥肉和迷惘，更多了一份成年人的瘦削和自信。
当年的事，应该怪谁？
罗毅怪过徐元嘉和自己，但他没有怪过张胖子。
内心深处，罗毅不愿意提起过去。
他和徐元嘉在一起了，有这个结局就够了。
“没事儿。”罗毅用轻松的口吻说：“过去这么久了，别放在心上了。”
这话不像是放下了当年的事，他说得客套，无端拉远了两人的距离。
张胖子尴尬地笑了笑，他们在知晓对方所有秘密的年纪相识，可现在，他们已经变成了对方不认识的样子了。
聊起工作，张胖子太多数社畜一样习惯于抱怨，而罗毅则和大多数精英阶层一样无法感同身受，这就注定俩人说不到一起去。
叙旧不行，聊现在也怪，这一路，俩人没有太多的话。
目的地是一家当地有名的私房菜馆，连矮子订了包厢，张胖子停好车同罗毅一起走去。
他们俩算来得迟的，包厢里相熟的同学大多到了，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罗毅一进去，就看见徐元嘉一边坐着于小雅，另一边是连矮子。连矮子站着，就站在他和徐元嘉的座椅之间，徐元嘉不得不往于小雅那边挪，这就导致徐元嘉的椅子和于小雅的挨得极近，几乎要肩膀碰着肩膀了。
一看就是故意为之。
罗毅不爽了。
徐元嘉和他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徐元嘉讳莫如深，赶紧躲开视线。
来之前徐元嘉就给他发了信息，交代他千万守秘密。
众人热络地打了招呼。
“毅哥闪亮登场啦！”
“毅哥来了，今天得喝酒！”
连矮子说：“喝酒，喝酒，白酒还是啤酒！”
“大冬天的谁喝啤酒！白的吧。”
“白的我不行，一喝就倒。”
“就你事儿多，出社会这么多年了，还不能喝白的。”
“哎哟，老王在街道，哪里有什么喝酒的机会。”
“还有女士呢，就喝啤的吧。”
“我们不喝啤酒，一点都不高级，来瓶红酒。”
“红酒可以！再来瓶雪碧，兑着喝。”
众人扯喝酒的事儿扯了半天，张胖子心思活泛，拉着连矮子说，“菜点了哪些，你带我去看看。”
连矮子不明所以：“去看什么？喊服务员过来就可以了。”
张胖子不由分说拉走他：“去看看有酒呀，酒总得看！”
连矮子一走，罗毅自然而然就来到他的位置，坐到了徐元嘉旁边。
于小雅还在扯着徐元嘉说话，问他读博的事情，罗毅直接上手碰了碰徐元嘉。
“别挤着人家女孩子了，你坐过来点。”
徐元嘉正有些不自在，闻言连忙起身，他以为罗毅要挪他的椅子，谁知罗毅直接坐到了他的椅子上，“你坐我这，空调口，你不是怕冷么。”
于小雅愣了愣，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徐元嘉和罗毅的座位就换了。
在场的一阵哄笑，有人喊：“哎呀，毅哥，你这。。。怎么不懂别人的心思呢？”
罗毅故意装不懂地问：“什么心思？”
有人要开口，于小雅拍案而起：“就你话多，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哎哟，方便面害羞了！”
“哈哈哈。”
众人打量着徐元嘉和于小雅。包厢里带了“暧昧气息”，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怎么回事，徐元嘉心里也明白。
今晚这个局，只怕就是有撮合的意思。
徐元嘉心里悔成了肠子。
今晚是鸿门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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