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在郊区，街边路上没行人，连车辆都少，路两边一边是田野，一边是别墅区。
徐元嘉一股热血冲了一段时间才被罗毅抓着。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即使是吵架也是罗毅生气，徐元嘉在一边哄着，倒过头来，这还是第一次。
“至于么，徐元嘉？”罗毅力气大，抓着他衣服不松手，便把他拉住了。
徐元嘉大力甩开罗毅的手，他长这么大，从没过这么生气的时候，他只觉得胸口燃着一团张牙舞爪的火焰，直烧得他整个人都受控制地往前冲。
罗毅拦到徐元嘉前面，双手抱着他手臂，“给我站着！”
徐元嘉拗不过罗毅，他胸口起伏，极力不让自己失控，说道：“让开，罗毅，我想要冷静一下。”
“行啊。”罗毅反而上前一步，紧靠着徐元嘉：“冷静，现在就冷静，我等你。”
徐元嘉手掌去推他，罗毅反手拉着他，发了狠把他往自己怀里带，徐元嘉猝不及防，被罗毅抱了个满怀。
徐元嘉没挣扎，大街上拉拉扯扯的不好看，他任由罗毅抱着，手垂在两侧，眼睛看着旁边黑漆漆一片的田野。
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徐元嘉生气，罗毅也生气，看着他被人安排和别人坐那么近，看着他被人起哄和交杯酒，看着他被人都快追到脸上来了，罗毅能不生气？
他肺都要气炸了。
徐元嘉几句轻飘飘的解释无异于杯水车薪，完全平息不了他一晚上的怒意，他要的是完全的，大大方方的承认，而不是用“对象”两个字概括过去，他要向所有人宣布，徐元嘉是他罗毅的，谁也别来掺和！
过了好一会儿，徐元嘉冷静下来，才说：“我不明白，我都说清楚了，我有对象，大家也不会再撮合我和小雅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罗毅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值得不明白的，他问：“你这叫说清楚了？”
徐元嘉轻推开他，“这还不够吗？”
罗毅看着他：“然后呢？都是电力局子弟，回去都会说，接下来你又准备怎么和你妈解释你在北京有一个对象？”
徐元嘉说：“我当然可以应付过去。”
罗毅说：“应付？怎么应付，告诉你妈，你有女朋友，然后凭空捏造个人来？还是说你没有女朋友？一个谎言往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掩盖，你准备一直撒谎下去？你妈还要给你相亲，你又准备怎么处理？”
徐元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激动地说：“这不是重点！罗毅，你也知道大家都是电力局子弟，回去都会说，你把我的照片给于小雅看，你想过后果吗？”
罗毅装作无所谓地说：“刚刚没想，现在想了，无非就是坦白。”
徐元嘉要疯了：“无非就是坦白，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我能坦白吗？我现在能坦白吗？！”
罗毅冷漠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徐元嘉，为什么不能坦白？”
徐元嘉爆发了，冲着罗毅大吼道：“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无数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瞒着家里有那么难吗？！春节假期就十天，一整年加起来的假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回家时瞒着，有那么难吗？”
“有！”罗毅危险地靠近徐元嘉：“别说一个月，十天，就是一天，一小时也不行！”
徐元嘉被气笑了，他望着罗毅，一时间竟然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毅压抑地问：“徐元嘉，刚刚就是你的真实想法对不对，你从来没有想过坦白，你就想一直瞒着，瞒到天荒地老。”
这的确就是徐元嘉最理想的做法，可他知道罗毅不会同意，徐元嘉闭上眼，复又睁开，尽力用平静的口吻说：“至少现在不行，我做不到，我他妈的就是做不到！”
罗毅眼神如刀，问：“为什么？”
徐元嘉控制不住了，气冲冲地喊：“我不知道，没有为什么，就是做不到！”
罗毅手插进口袋，冷冷地看着徐元嘉，失望地说：“你不知道，我知道。”
“我不要和你分开，一晚上都不行，我不喜欢你和别人闲扯到一起，就是别人开玩笑也不行。我看到于小雅明目张胆地靠近你，我浑身都难受。”
“我想要每时每刻地看着你，我想要毫无缝隙贴着你，你的每个表现都让我沉醉不知归路。”
“徐元嘉，你有过这样的感受吗？”
“你从来没有吃过醋，你从没有害怕失去过我。在这段感情里，你永远这么冷静，你从没有过患得患失。”
“徐元嘉，这么居高临下的滋味是不是很爽？你告诉我，在你内心深处，是不是还留着一丝侥幸？”
“或许呢，或许我们俩个之间就因为哪个理由分开了。”
“没有人能保证永远，我们也是，你不想坦白，你想留有一丝生机。”
“这就是你无法向家里坦白的原因。”
徐元嘉的心抽痛起来，他从没想过，罗毅会这么理解他的心。他觉得自己很糟糕，他从没给过罗毅足够的安全感。
徐元嘉的怒意终于慢慢被心疼所代替，他吸了吸鼻子，解释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罗毅，我从来没要给自己留过退路。”
罗毅嘴角挂着冰冷的笑，反问：“是吗？那你害怕过失去我吗？”
徐元嘉后退一步，答案不言而喻，他说：“我为什么会要害怕失去你，你不会离开我呀。”
“是吗？你从不会害怕，因为你知道我惨了你。”罗毅内心底泛起无尽的心酸，他转过头，不想让徐元嘉看到他这么没出息的一面，他不带任何感情地说：“可我会害怕失去你，我怕得要死。你姐说，我们会在一起三年五年，说甚至是十年，可二十年，三十年呢？你都还没活到过三十年呢，你敢说三十年以后的事情吗？你那么乖，哪天你爸妈要你在我和家里之间做选择呢？你告诉我，你怎么选？徐元嘉，你不懂爱到撕心裂肺的滋味，你狠一点点就能放下这段感情。”
徐元嘉愣在原地，心都要碎了。
“我没有。”
徐元嘉从后面去拉罗毅，可罗毅躲开他，不理他。
徐元嘉便追到了罗毅面前，看见他红了眼眶，是最受伤的模样。
也是徐元嘉没有见过的模样，他好像成了高中时期的那个孩子，徐元嘉心里是多么想要穿越时空，在罗毅最无助的时候出现，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这么多年。
徐元嘉便也红了眼眶，说：“罗毅，我没有，我没有，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我们不要吵架了好吗？”
这一次“不要吵架了好吗”不管用，罗毅手插在口袋里，眼里蒙着一层冰霜，故作冷漠地看他。
徐元嘉心里慌乱一片，说：“罗毅，我不害怕失去你，是因为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行么？”
“爱而故生佈，元元。”罗毅看着他仓皇失措的样子，心就软了，一只手从口袋拿出来，握住了徐元嘉的后颈。
罗毅把徐元嘉拉向自己，碰触他的唇舌，冬日夜里气温低，徐元嘉的颈和唇舌都是冷的。罗毅想吻热他，不由自主地把他拉进自己，用他的身体填满自己的胸腔。
罗毅好爱他呀，他是这么好，那么乖，明明是罗毅冲动了，答应他要克制，却没控制住。明明是罗毅说了那么多阴暗的，伤人的话，可徐元嘉不在意，却要反过来要心疼。
罗毅在很多时候都有一种不配得感。
一切好像并不真实。
这样好的徐元嘉应该和某个漂亮的女孩子结婚生子，幸福一身的，罗毅应该躲在阴暗角落里，像个怪物一样窥伺着他，然后人模狗样地祝福他，好像自己多么光明磊落。
最后，罗毅会和他断了联系，彻底地失去他，当然，罗毅也从来没有拥有过他。
而现在，徐元嘉回应着他的爱，和他在大街上拥吻。
这些就算是最遥不可及的梦里也不该出现。
可他们却真实发生了。
这个吻没持续多久，唇分开，罗毅打量着他，徐元嘉推开一点距离，小声解释说：“鼻子堵住了，我快憋死了。”
外头是真冷，徐元嘉鼻炎早犯了。
罗毅问：“带药了吗？”
徐元嘉从口袋掏了会儿，说：“没有。”
罗毅看他吸鼻子，说：“那先去买药。”
两人分开，罗毅牵着徐元嘉的手，说：“车还停在私房菜馆，走回去吧。”
徐元嘉由着他牵着，罗毅感觉他手冰冷的，问：“很冷呀？”
徐元嘉点头，“是啊，风大，插口袋吧。”
罗毅放开他，两人都是双手插兜往回走，罗毅偷看了徐元嘉几次，徐元嘉闷闷的，低着头沉思什么。
罗毅当然能感觉到徐元嘉有心事了。
他茫然而迷惘，导致走路也心不在焉，走了会儿差点被台阶绊倒。
罗毅心下叹息，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徐家知道了，徐元嘉将会面临一场他从未遇到过的，超出罗毅能力范围内的，暴风雨。
罗毅后悔了，再一次，他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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