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烈日当空,塑胶跑道被晒得发烫,热气扭曲着往上蒸腾。
常则蹲在起跑线前,指尖抵着滚烫的地面,汗水顺着眉骨滑到下巴,最后“啪”地砸在跑道上,瞬间被蒸发。
“再来一组!”教练吹响哨子,声音沙哑。
常则猛地蹬地冲出去,耳边风声呼啸,肺里像是烧着一把火。
四百米冲刺,最后一个弯道时,小腿肌肉已经绷到极限。
但他没减速,反而咬紧牙关,硬生生在最后五十米甩开其他人半个身位。
“操……常哥你他妈是机器吗?”同组的体育生瘫在终点线旁。
常则双手撑膝,胸口剧烈起伏,汗水浸透了背心,布料黏在后背上。
他没说话,只是扯起衣领抹了把脸,喉间血腥味浓得发苦。
还不够快……
远处,铅球区的闷响和跳高垫的撞击声混在一起,偶尔夹杂几句粗口。
体育生们三三两两散在操场各处,像一群被烈日烤得冒烟的困兽。
“喝水。”有人扔过来一瓶冰镇电解质水,常则头也不抬地接住。
拧开灌了大半瓶,冰凉液体滑过喉咙,总算压下了那股灼烧感。
他又不听话。
“谢了。”他喘匀了气才抬头,发现是田径队的队长徐磊。
徐磊咧嘴一笑,晒得黝黑的脸上牙显得格外白:“别练太狠,下个月就比赛了,腿废了可没人替你跑。”
常则嗤笑一声,把空瓶子捏瘪,精准投进五米外的垃圾桶:“废不了。”
“牛逼。”徐磊咂咂嘴,他竖起大拇指,转身去盯跳远组了。
常则走到树荫下,从包里翻出毛巾擦汗。
…就快就月考了啊。
操场边的梧桐树投下一小片阴影,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
他盯着跑道发呆,脑子里不自觉闪过昨天廖思诚说的“别受伤”。
那家伙说这话时正在批改作业,头都没抬,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谁要他操心?
教练的哨声再次响起,常则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大步走回跑道。
——
常则推开后门时,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
这天有大扫除。
刚拖过的地板还泛着水光,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毛楮同样走了进来,他锤了锤大腿,咬牙坐下。
常则单手拎着训练包,另一只手把倒扣在课桌上的凳子"哐当"一声放下来。
"常哥!"陈诏从前排扭头,"你和毛楮都训练完了?"
"废话。"常则甩了甩汗湿的刘海,瞥了眼讲台上的班班通。
"还没开始?"
"马上马上!"杨年呈小跑着去关灯,"这期讲校园体育的!"
灯光熄灭的瞬间,新闻周刊的片头音乐响起来。
画面切到一个满脸雀斑的小学生,正抱着篮球站在操场边接受采访。
"打了篮球后,"小孩咧嘴一笑,他缺了颗门牙。
"以前敢做的和不敢做的事都敢做了!"
教室里顿时哄笑一片。
"这小孩有前途!"胡惟一把腿跷到桌上,"比咱们班某些人强——靠!"
裴晓徊面无表情地把他腿拍下去:"文明观片。"
……这俩傻逼。
常则往椅背上一靠,余光瞥见廖思诚从后门进来。
小孩的声音还在继续:"我们教练说,打球要有狼性……"
"狼性?"崔诗突然转头看常则。
"常哥,这说的不就是你吗?"
常则没什么表情:"滚。"
画面切换到比赛现场,小孩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
教室里响起几声口哨,连一向冷淡的成岚都轻轻"哇"了一声。
"常则。"廖思诚像鬼一样突然开口,"你第一次打球也这样?"
常则一愣:"……哪样?"
"天不怕地不怕。"
灯光太暗,看不清廖思诚的表情,但常则就是觉得他在笑。
……这人又想套什么话?
"放屁。"他别过脸,"老子现在也天不怕地不怕。"
幕布上的小孩正被队友们抛起来庆祝,笑声透过音响传遍教室。
常则盯着画面,突然想起自己在分班后第一次打赢比赛时,好像也是这样。
只不过接住他的是队友汗津津的肩膀,还有八班所有人的欢声笑语。
那时候…没有廖思诚。
窗外蝉鸣渐弱,夏夜的风吹起窗帘一角。
杨年呈猫着腰从过道溜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常哥,吃糖咩?"
他手心摊着几颗水果糖,包装纸在微弱的光下闪着彩色的光。
常则随手抓了一颗,橙子味的。
他捏着糖转了转,迟疑两秒,胳膊肘捅了下旁边批作业的廖思诚:"吃不吃?"
廖思诚头也不抬:"现在不吃。"
"啧,挑什么挑。"常则把糖丢他摊开的教案本上,"橙子味的,又没毒。"
廖思诚终于抬头,看了眼常则:"我高中考试的时候才吃糖。"
常则一愣:"考试吃糖?"
"嗯。"廖思诚撕开糖纸,橙子的甜味飘出来,"不吃会犯困。"
这人考试还会犯困?
还在给崔诗伸着手选糖的杨年呈突然扭头:"喔!廖老师还有这习惯?那高考岂不是…"
常则侧眸看向廖思诚。
正放到小学生篮球赛的颁奖仪式,背景音欢快,衬得教室里的窃窃私语更加明显。
裴晓徊趁胡惟一专注看新闻,偷偷往他课本里夹了颗薄荷糖。
结果被胡惟一抓个正着。
"裴晓徊!"胡惟一捏着糖瞪他,"你他妈…薄荷味的难吃死了!"
"提神。"裴晓徊面不改色回应,"马上月考。"
胡惟一:“……”
那还得攒几天。
常则看着他们闹,他忽的凑近廖思诚:"你高考也吃了?"
廖思诚含着糖,腮边微微鼓起一块:"吃了三颗。"
"然后呢?"
"然后,"廖思诚轻笑一声,"监考老师以为我作弊,盯着我看了半小时。"
常则差点笑出声,赶紧绷住脸:"活该。"
光扫过廖思诚的侧脸,他垂眼看教案时那睫毛像把小扇子。
原来这家伙高中时也会紧张到靠吃糖提神?
常则想象一下。
突然有点想看看他那时候的样子。
杨年呈的糖果袋在教室里传递,甜味漫过每个人的舌尖。
——
常则洗完澡出来时,客厅只亮着一盏小夜灯。
廖思诚坐在沙发上看书,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冰箱里有牛奶。"
这人从前天开始就变得怪怪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好像少了点兴趣?
不是,什么兴趣?常则摇摇脑袋,他都佩服自己。
"……知道了。"常则擦着头发往自己房间走,路过时瞥了眼茶几。
上面又是一杯黑咖啡。
……不会又熬夜备课吧?
他顿了顿,还是拐去厨房,从冰箱里多拿了一盒牛奶,"啪"地放在廖思诚手边。
"谢谢。"廖思诚翻过一页书。
常则没应声,回屋关门的力道比平时轻了点。
……
第二日清晨。
常则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晃进厨房时,廖思诚正在煎蛋。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平底锅里的油"滋滋"作响。
"昨天训练太累?"廖思诚突然开口。
常则正往面包上涂花生酱,闻言手一抖:"……什么?"
"经过你房间的时候,"廖思诚把煎蛋翻了个面,"听见你打呼。"
常则的耳根"唰"地红了。
他用力咬了口面包,含混不清地说:"……那吵到你了?"
廖思诚关了火,他嘴角微扬:"还行。"
常则低头猛灌牛奶,喉结滚动得厉害。
廖思诚把煎蛋装盘推过去,状似无意地补充:"不过比刘希的磨牙声好点。"
"操,"常终于找到反击点,"你听过刘希磨牙?"
"上次家访。"廖思诚摘下围裙,抬头看了眼常则,"他家的仓鼠都没他吵。"
“你这算斤斤计较。” 说完,他又还补了一句。
常则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问刘希的破事,他那算斤斤计较?!
…常·斤斤计较·则陷入沉默。
“快点吃,吃完上学去了。还有,明天月考,早餐在食堂解决。”廖思诚在常则看不见的地方压不住嘴角。
…常则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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