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鄞带了梅花糕,陪我坐在廊下看雪。
雪落下的声音沙沙的,我听着这声音,心里也沙沙的。
萧鄞问我:“大王子,身体好多了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王兄身体一日比一日好,却躲在宫殿里不肯见人。
母后在他回来的那晚,在他宫殿外坐了一夜,我陪着母后坐了一夜。深冬的夜很冷,很冷。母后却像是感受不到,直到初阳升起,将宫墙镶上了薄薄的一层金。
母后说:“真美啊。”
她是笑着的。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母后的意思。她从来都不主张战争,却尊重父王的意愿,父王从战场上下来,她担心的就成了我的王兄。
每次王兄出征,我们都坚信他会胜利。母后却偷偷和我说过,赢不赢的,对她来说不重要,她只想她的孩子活着回来。
人活着回来,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胜利了。
日子好像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时间将所有的痛苦、伤痕抹平,就好像这些雪,一眼望去洁白光滑,只有一脚踏下去,才知道哪里是路,哪里是陷阱。
萧鄞带着我去赏梅,带着我去喂马,带着我去踏雪。他极有耐心,我也习惯了他的陪伴。
除夕过后,我又长了一岁。
我生在冬日,伴着梅花香。
我去了王兄的宫殿,分了半碗长寿面给他,从门缝塞进去。
我说:“天很冷,要早点吃完。”
我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吸溜着剩下的半碗面,时不时扭头看向门缝里的那只碗。
直到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将碗拿了进去。我边吃面边哭,泪水滴在碗里,却被我吃的干干净净。
王兄终于肯出来了,只不过脸上多了一块面具。我王兄长的如此英俊,带着面具也好看。
他开始理政,我父王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我父王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将帅也没必要亲自冲锋陷阵;坐镇后方,运筹帷幄,这才是君主。
母后开始为王兄寻看各士家淑女,画像太多,我抱走一堆,拉着萧鄞一起看。
我问他哪个好看?
他说都好。
我问他哪个适合做王兄的正妃,他说都不错。
我又问他你喜欢哪个?
他张了张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凑他他面前,看着他渐渐脸红,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在桌子下偷偷拉了下我的手,我大方多了,直接上去亲了一口。吧唧一声,阿宋都看呆了。
春三月我带着萧鄞出去踏青,路过一处篱笆,看着里面一颗李树挂满了果实,手欠的进去摘了几颗。没成想里面有只半人高的大黄狗,我吱哇乱叫着拉着他撒腿就跑,后面狗紧追不舍。
我为了摆脱侍从特意走的小路,此时是越跑越偏,眼看前面没路了,我翻墙他上树,那狗见咬不着,狂吠了一阵就跑了。
我翻下墙,他从树上滑下来,对视一眼,两人瞬间忍俊不禁。
我从兜里掏出李子递给他:“尝尝,好不好吃。”
然后自己擦了一颗往嘴里塞,瞬间酸味直达天灵盖。我忍的眼直抽抽,愣是没让他看出来,昧着良心说:“真甜。”
他也尝了一口,没什么表情:“是挺甜的。”
我将信将疑:“我尝尝。”
又将手里的递给他:“你尝尝我的,可甜了。”
两个人换着各咬了一口,我不知道他怎么样,我反正被酸的五官全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我偏着头不让他看,也没看到他被酸的直瘪嘴的样子。
我回过头,他正一副吃的津津有味,我也吧唧两下,说:“是真的甜。”
两个人往回走,我从兜里掏出剩下的李子,怂恿他:“渴了吧,多吃几个。”
他给我推了回来:“我不爱吃甜的,你多吃点。”
我俩推让了一路,直到回宫那两颗李子还完好无损。
正好碰到王兄从父王那里出来,他看到我便问我去哪里耍野了。我说出去踏青了,摘了两颗李子。
他伸手拿了一颗,不拘小节的就要往嘴里塞,萧鄞伸出手想要阻止,却见他已经塞进嘴里了,又把手缩了回来。
王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俩看着他没说话,王兄奇怪的看着我们,又看了看手里的李子:“挺甜的,哪里摘的?”
我:“???!!!”
我扭头看萧鄞,他却看着王兄,眉头微皱。
王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面无表情将剩下的李子吃完,看着萧鄞,一句话没说,我却感觉他俩有什么瞒着我。
王兄走后,我对着手中仅剩的李子百思不得其解,心想是不是真的甜,正要往嘴里塞,萧鄞却夺了下来。
他说,不用尝了,是酸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有个仆人告诉我,三月的李子只能是酸的,因为还没有成熟。
我才反应过来,那时的王兄已经丧失了味觉,他却谁也没有告诉,第一个发现的,却是萧鄞。
而萧鄞,瞒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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