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岚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司璟为什么要把这块令牌给她，又比如这个前来捉拿人的官差张其与司璟是什么关系。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三日的倒计时一分一秒地流逝。
芸娘躺在这里尸骨未寒，祸不单行，林叔又被怀疑为杀人凶手。她必须尽快找到真凶，还林家一个清白，也好给芸娘一个交代。
“司公子，那周茂尸身在何处？可否带我过去。”宁岚打起精神来，先从案发现场着手。
“集市旁的一间私仓中，等下让颜叔领你去。”
官差一来，所有的祷告仪式都停下。怕惹上事的人早已纷纷离开，剩下多是些看热闹的。
“你说这林三家是不是撞邪了？小的刚走，老的又背上一条人命。”
“啧啧，看林三这老老实实的样子，没想到还能做出这种事。”
“是啊，真看不出来啊。”
两个妇人指着这里窸窸窣窣。
这些话全都被林姨听见，她低声骂道：“这些长舌妇，就知道在背后嚼人舌根。”
数落了几句，她突然哀声痛哭：“我们家到底造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你就这样对我们啊……”
林叔蹲在角落里，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块小石头，随意地在地上敲打。
林姨见状，哭嚎着扑过去，挥着拳头轻飘飘地砸在他身上：“老爷子，你没干傻事吧？”
林叔没有回答，一片沉默中，林姨无声痛哭。
宁岚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着的赵吉，他手里仍捏着一枚簪子，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堂屋中间，那里是芸娘躺着的地方。
他身上穿着有些发白的浅色衣衫，整体看上去干净整洁，为了见心爱的姑娘，他有好好整理过。
也有几人指着他悄声议论：“这人谁啊，是个生面孔？”
有知情者悄声回答：“听说是个木工，和芸娘关系不浅……”
他们对着赵吉上上下下打量，而后满眼遗憾：“一个穷小子，芸娘也真是……”
“你们说，芸娘会不会是……被发现了，所以才？”
“这种事可说不得啊！”有人赶紧出来制止他们，她指了指天上，神情讳莫如深。
“对对对，说不得说不得。”
先前说话的那些人赶忙双手合拢，对着天上拜拜，嘴里念念有词：“芸娘，你从小就与人友善，现在肯定也不会怪我们说话的对吧……”
宁岚全看在眼中，全听在耳中。
人群中的许多人她都见过，在芸娘生时，常帮他们些力所能及的事，可如今，看他们的模样，竟连死者为大的道理都不明白。
有一瞬间，宁岚感觉到了荒唐与可笑。
她上前，主动与赵吉说话：“赵大哥，节哀。”
靠近些后，能明显见到男人眼下深黑色的眼袋，这些日夜中，赵吉也忍受着煎熬。
赵吉看向她，嘴角挂上几不可见的笑：“劳宁姑娘牵挂，我无事。”
两人一时无话，宁岚望见林叔的方向，郑重道：“赵大哥你放心，我定会找出真凶，让芸娘也好安心。”
赵吉的思绪不知落往何处，淡淡回道：“那便有劳宁姑娘了，一切都拜托了。”
“包在我身上。”宁岚拍拍胸脯应下。
恰好颜叔忙完了手上的活计，过来带她去案发现场。
与赵吉道别后，他们一同前往集市，同行的还有司璟。
踏过几条熟悉的小路，在其中一个岔路口转弯，往里面深入走一段路，就到了周茂的私仓，他如今也躺在那里。
与集市的前半段，人来人往，热闹不凡形成鲜明的反差，这一块都是仓库，鲜少有人经过，只有偶尔零星几个店家来取货。
官差已经把四周围了起来，几个穿着与张其同样服饰的人从屋内走出来。
宁岚上前几步，刚想询问些细节。
“哎，官差办事，闲杂人等不许入内！”旁边走来一个官兵，伸手拦在了几人面前，狐疑地打量他们。
宁岚从怀中拿出张其给的那枚玉牌递过去：“是张大人让我们来的。”
那官差接过，仔细地前后翻看，又将玉牌还回：“原来是几位是张大人之友，失敬失敬。”
“小人王青，张大人的副手，大人事务繁多，这次特地让我来陪几位解决这个案子。”王青拱了拱手。
而后又看向司璟：“这位想必就是司璟，司公子，虽未曾见过公子，但久闻公子博学多识的盛名。”
司璟回了个礼：“王大人谬赞。”
“不敢当，称小人王青就可。”
王青又看向宁岚：“敢问这位姑娘是？”
宁岚学着司璟的模样作揖，只是动作中透着些笨拙，有小孩学大人之感：“我是宁岚。”
“宁姑娘。”见状，王青的话语中都带点笑意。
“随我一道进来。”王青在前面引路，带他们往前走去。
司璟有些担忧，悄声问：“宁姑娘，你可以吗？”
虽说他把令牌交与宁岚，也想见识下她的能力，但那毕竟是凶案现场，一个姑娘家若是感到害怕，他也可以理解。
宁岚俏皮地眨眨眼：“放心。”
在现代，她可是十级恐怖片爱好者，对自己的胆量有足够的自信。
终于见到了周茂的尸体。
站在现场，宁岚才真实地感受到电影拍摄与真实的区别。
周茂躺在地上，双眼瞪圆，表情慌张惊恐，他生前最后一刻的心情应是惊慌失措。
他的胸腔上有一个洞口，鲜血从中汩汩流出，蔓延至周围一大片区域，在这寒冷的天气中已然冻结成深红色的血块。
空气中还有股腐烂味，气味直冲鼻子而来，宁岚忍不住皱了皱眉。
“今日一早，有来取货的商贩前来报官，说这里出了命案。”王青向他们解释道。
“等官兵前来时，这里大门敞开，在场无第三个人的痕迹，且看这私仓内的货物摆放得也很整齐，初步推测并不是为财害命。”
“不是为钱财？”宁岚暗自思忖，那会是仇杀吗？
“尸身也已经过仵作检查，致命伤口一处，就在胸腔上，你们也看见了。”王青指了指地上的血迹。
宁岚略微皱眉，似是想起了些什么，问道：“为何官差能确定林三是凶手？”
官府办案，也得讲求一个名正言顺，光一张嘴随口乱说可不能叫人信服，至少人证物证二者中得拿的出一个。
“商贩报官后，官差立刻赶来搜寻，在不远处的树下发现一柄带血的刀，有过路人称，他亲眼见到是林三早些时候埋进去的。如今那柄刀已被官府收下保管，若二位想看，等下小人差人送来。”王青回道。
“麻烦王大人了。”宁岚微微一笑，“那过路人是谁？可否带我们过去问几句话。”
“宁姑娘折煞小人了。那人就在集市上贩卖成衣，沿着这路走就能看见。小人还有要事在身，就不一道去了。司公子、宁姑娘若有事，可来衙门寻小人。”王青抱拳，略有歉意。
“没事没事，王大人忙自己的事就行。”宁岚摆了摆手，让他随意。
根据王青提供的路线，宁岚找到了他所说的“人证”。
这是集市上的成衣铺店主，约莫不惑之年，中等身高，两鬓已经沾染上白霜。
见到一群人上前，店主还以为是一笔大买卖，赶忙换上笑脸招呼：“几位客官，看看小店的衣物？质量绝对有保证！”
宁岚拿出玉牌：“官府办案，有事要询问你。”
店主脸色大变，瞬间弯腰拱手：“小人有眼不识珠，冲撞了各位大人，大人不要见怪……小人确实是偶然路过，大人明察！”
宁岚拦住他：“别怕，只是想问你细节，并不是来抓你的。”
“好好好。”店主又拱了拱手。
“你叫什么？”
“小人付荣，就在这集市上做点小买卖。”
“今早你在干什么，又见到了怎么情形，描述一下。”
“好的，小人今早如往常一样上集市卖衣物，只是摊子上摆放的都卖空了，小人就想着来这里私仓中取点货。哪成想，就沿那路走了没多久，就看到有人浑身是血躺倒在地，那场面……”
付荣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在这之前，我就见到了林三，那个老爷子没想到能做出这种事情……”
宁岚微微皱眉：“现在还未找出真凶。”
“是是是，只是先前找我那官差说，已经发现凶器了，小人还以为案子已经结了。”付荣赔着笑。
“那人，就躺在私仓中吗？”宁岚又问。
“没错，私仓门大开，他就躺在里面，不会有错！”
“还有其他发现吗？”
付荣仔细回忆道：“应该没了。哦对 ，倒是有一事，今日小人为了取存货才早早来集市，往常这个点都见不到什么人，今日倒是见到了隔壁的木匠赵吉，他就坐在冷风口，小人与他搭话，他也不回答。”
赵大哥？宁岚与司璟对视一眼。
“还有别的吗？”
付荣遗憾地摇摇头：“其他倒是没有发现了。”
“行。”
宁岚点点头：“那件凶器是在哪儿发现的？”
付荣指了路口的一棵树：“就在那。”
看起来也问不出什么，与他告别，宁岚带着司璟来到他指的树下。
果然有翻动泥土的痕迹，树根周围一圈的土壤明显颜色更深，且没有冰霜的痕迹，仔细观察，还能见到褐色中点滴的红色血迹。
应该是埋藏的那把刀上带来的。
人证物证俱全，似乎凶手是林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司公子，你怎么看？”宁岚转身问一路上都默不作声的司璟。
司璟微微笑道：“宁姑娘应该已有猜测了吧？”
宁岚抬头，望向远处。因为冬日的气温较低，从屋檐上流下的水还未能滴落在地，就被冷气冻在空中，形成一条条冰凌柱。
她似乎找到了点眉目：“再去现场看看吧。”
司璟没有反对，继续跟着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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