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曜最近心情不畅,连带着用膳也不香。
这皇后三天两头往他书房跑,来了就是老一套,说起以前在荆川的日子如何快活,如何自由。
他又不傻,这是项国舅逼她来吹耳旁风呢,说到底,这是他没同意荆川铜矿私有,项国舅借机表达不满而已。
若是哪天皇后真的不来了,估计他这个皇帝也做到头了。
可惜他的太子不给力,处处与他作对不说,说起话来能把人气个半死。
听说他与宋相家的那个嫡女来往密集,又有皇后在背后撑腰,最近很是无法无天。
不说远的,就说最近大理寺着火之事,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天干物燥,把犯人物证烧了个干干净净,现下,已经无从查起。
真的无从查起还是假的无从查起,他能看不出来?
还真以为他是个空壳子老子,只知道在宫里批折子不成?
殿外宫人将蜡烛点燃,裴景曜伸伸胳膊捶了捶腰,头昏眼花的站起来活动四肢。
等宫人们都出去了,他才小心翼翼的靠近墙壁一侧的书柜。
书柜的上面有很多的书籍,以及各种名贵的古董瓷器。
他摸了摸上面的层板,借着灯光查看手指上沾染多少灰尘,以判断宫人打扫书柜的时间和频率。
如果这片区域还未打扫,倘若在他消失的时候进来,难免会将他堵在密室里出不来。
是的,这片书柜的后面,有一间密室,密室里放了很多先帝当时留给太子的东西。
可惜他那个皇兄短命,天命不恤,如今这些东西都归他了。
将其中一盏瓷瓶扭转一圈后,再回拧半圈摁一下,只听咔哒一声,书柜与墙面裂开一个缝隙。
他蹲下身,手从书架的底部穿过,把书架往外拉了拉,里面一股霉腥味扑鼻而来,裴景曜站起身,拉开门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
第一次他只发现了打开密室的关窍进去扫了一眼就出来了,地处深宫禁院,别看他是个皇帝,身边不知道被埋了多少眼线和探子,裴景曜不敢打草惊蛇,只好忍着好奇心,以防有人发现他的秘密。
今日他借着大理寺之事在朝堂上吵了太子,这会儿,在外人眼中,他还在气头上,那些宫人怕死的要命,多半不会来触他的霉头,正是绝佳可以一探密室的机会。
密室里漆黑一片,他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的点燃甬道上的灯盏,不过一丈选,前面豁然开朗,是一间左右三丈见方的四方密室。
他点燃最近的一处油灯,密室里的情境立刻明朗起来。
只见这密室里放了一张书桌,书桌的后面是个带有龙头扶手的宝座,裴景曜缓缓的走过去,就见那龙头嘴部空洞,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
他把衣袖罩着手背,一寸一寸的往里摸,直到摸到底,才发现一卷书信。
书信页面早已泛黄,唯有上面的字迹还清晰可见,上书:“允。”
允?
允什么?
裴景曜心想这地方应该是先帝之前经常来的所在,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他把桌子和密室里所有能翻的都翻遍了。
可是,他越翻,一种恐惧又新奇的感觉涌入脑海,那些旧臣密闻就这么尽数整理成册,一卷又一卷的放在桌上,其中一卷甚至讲述了他在大夏当人质时候的全部见闻,就好像书写这秘闻的,亲眼所见一般。
裴景曜颤抖着嘴唇,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破…破晓?”
这里难到是破晓发送指令接收回禀的总站?
如果有了破晓,他岂不是可以就此翻身,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裴景曜心跳如鼓,艰涩的下颌根本合不上,他心心念念的破晓就这么清晰的展现在他眼前。
而他,唾手可得。
龙椅上面都是灰尘,他找了东西把尘土扫去,而后心满意足的坐了上去。
这难道就是睥睨天下的感觉吗?
怪不得项国舅和宋相如此害怕他启用破晓,他们也怕被刀架在脖子上被人挟制啊!
裴景曜又瞧了瞧。
龙头扶手一左一右,上书一入一出。
裴景曜从桌子上拿出一张纸,预备试一下,可是砚台早已干涸,他左右看了看没有水,于是一咬牙,咬破手指滴在砚台上,弄了一点点墨汁出来。
他用毛笔在纸上写道:“中秋宫宴行刺可是先太子余孽?”
而后卷起来,投入了龙头入口。
只听几声咔嗒的声音交替响过,大约一刻钟后,他塞进去的卷纸又被送了出来。
裴景曜咬了咬腮,似乎有些不太对劲,消息不是应该从出口出来吗?为何是从入口被送出?
这是…
卷纸漏了大约一寸的距离出来,来不及细想,裴景曜急忙抽出来,打开一看,激动之心被凉了大半。
上书:请回复密令开启。
密令?这东西开启竟然还要密令?
裴景曜一拳打在桌子上,桌腿颤颤巍巍,差点被捶倒了。
不行,得冷静。
裴景曜想了想,决定先放一放,一来他不知道破晓开启的口令,二来,他不能在此地待太长时间。
于是,他收拾了桌子,熄灭壁灯,从密道走了出去。
出了密室刚坐定,就见宫人没有通传,从外面悄悄走了进来,见他坐在书桌边,神色紧张的回禀:“陛下,皇后请您,说是有要事商量。”
裴景曜正了正色,抚平刚才激动又失落的心情,整理好衣衫站了起来。
那宫人虽然同行,却还是缩了缩鼻翼,侧目环视大殿。
明明打扫的很勤快,为何殿中会有一丝霉味?
当他试图找出原因的时候,一抬头见陛下眼皮紧绷,似乎在审视他的意图。
宫人急忙低下头,生怕惹怒了天家小命不保。
裴景曜到达康宁宫时,皇后与裴厌城正有说有笑,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见他来,项清急忙冲他施礼。
“陛下来了?臣妾正问城儿,中秋宫宴上是否有心怡的女子,您猜城儿如何说?”
裴景曜看了太子一眼,掀开衣服坐在暖阁小榻上,盘起腿道:“大约是那些女子不过胭脂俗粉,不堪入目之类的?”
皇后莞尔一笑道:“陛下猜错了,城儿说,如今倒是心悦他的救命恩人,就是宋家那个嫡女宋舒月!如今太子年岁以过十九,是时候议亲了,陛下可要下旨赐婚?”
裴景曜斜睨望了一眼裴厌城,若是他这个儿子与他一条心,这婚当然赐得,可他这个儿子竟然因为一些旧事嫉恨他至此,从来没有给过他一个好脸色不说,更是处处与他作对,若是现在赐婚,岂不是加剧宋相抛弃他的决心?
这婚不能赐,至少现在不能赐。
“赐婚之事…”
“赐婚之事就不劳您插手了。”
裴厌城看着裴景曜的眼睛,躬身朝皇后施礼告辞。
“儿臣尚未建功立业,谈不上成家,再说儿臣若是成婚,难免给朝臣一种陛下年老,力不从心的错觉,儿臣还有事,先退下了。”
皇后本来兴冲冲给太子说婚事,结果得了个陛下年老力不从心的结论,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刚才太子还一脸羞涩,觉得这婚事可成。
“陛下…”
裴景曜指着裴厌城的背影怒斥道:“看看,成什么样子,哪里有身为人臣人子的觉悟?他这副样子,也就皇后你忍得了他!”
皇后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这又怪的了谁?
明明她也努力调养身子,可在子嗣一事上就是事与愿违,若是因为陛下来她宫里的次数少,所以才不曾有孕,可宫里其他受宠的皇妃,为何也不曾有孕?
她虽然感觉奇怪,却也不敢私自向太医院追问陛下的身体情况,如今境地,陛下子嗣不茂,只有裴厌城一子可用。
这也是陛下虽然对太子不满,却也勉励忍受的原因吧。
…
这天,裴厌城一早从皇后宫里请安后出来,换了身常服,只带了樊卓一人出宫。
今日是他与宋舒月约定好的日子,辰时在城东双峰寺见,他摸了摸胸口的平安扣,驾马疾驰。
宋舒月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相府住在城中,若是驾马车需要路过城中心,人多路窄,不能速驰,她得起个大早才行。
去见小鬼,又是去寺庙,她便选了一身月白色的夹袄,袄身四周衔接了兔绒,看起来又保暖,又温柔。
等她到了双峰寺,一下马车就看见寺门外站了两个人。
一个身高异于常人,肩宽腰窄,半束起的头发只带了个镶红宝石的簪子。
清冷,清贵。
另一个看身形就知道是樊卓,概因他的一只手总是放在腰间,随时准备击毙进犯之人。
宋舒月回头问苏喜:“是我们迟到了,还是他们来早了?”
苏喜也摸不着头脑:“应该,没迟到吧?”
宋舒月看见裴厌城扭过头看到她的身影,急忙挤出一个笑容出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都笑成这样了,裴厌城总不至于还会拿话刺她吧?
没想到等她到了裴厌城身边,他只淡淡说了句:“你果然不是她,她赴约从来没有准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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