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舒月醒来的时候,天色渐亮,她只记得昨日装晕想要逃避与小鬼的直面冲突,没想到躺在床上久了,竟然真的睡着了。
什么时候回的家中,她不知,手上也因包扎的跟个粽子一样,动弹不得。
她做起身,轻轻叹了一口气。
做杀手的时候,比这伤重的时候多的是,她也未曾感到如何难过,如今换了个身份,竟然感受到了疼痛。
更让她始料不及的竟然是小鬼,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为了东宫太子。
明明幼年经历坎坷,却在她身边乖巧,懂事,常常嘴角沁着笑意。
而现在,他锋利,阴鸷,看人的时候侵略性十足。
三年的时间,一个人可以变化至此?
苏喜从外间走来,看见她坐起身,急忙奔了过来。
“姐儿怎么起来了,可吓死奴婢了,我看看伤口还流不流血?”
说完轻轻的托起她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查看伤势。
“姐儿还是小心一些,我看着又有些浸血了,姐儿怎么那么傻,竟然拿血肉之躯去挡,咱可是凡人,又不是神仙,哪里禁得住这么糟蹋!”
宋舒月嗯了一声不敢反驳,其实当时她完全是下意识,只怪这副身子太脆皮,也怪她重生以后荒废了功夫,疏于练习,看来以后不能这么放任自己,否则到了关键时刻,自保都是问题。
“父亲可在家中?母亲可知我的伤势?”
苏喜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把纱布打开,上了点金创药,后又层层缠上,动作轻的微乎其微,生怕把主子弄疼了。
“家主一早进宫当值了,夫人听闻姐儿受了伤,在这里守了半宿,这会儿应该回佛堂了。”
宋舒月哦了一声,没作声,但她把昨日发生的一切仔细回想了一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她刚把带有暗号的画进献给皇后,没多久,便有人行刺,这实在太过于巧合。
当时她和小鬼站在一起,仔细想来,那箭飞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正中小鬼,而是贴着小鬼的衣衫,冲她而来。
这种带着杀招的行刺,又是在深宫,理论上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除非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她,只是恰好小鬼站到了她对面,又或者,是谁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难到从前在宫里给她传递消息的人,出卖了她?
不,不会。
宫里那位代号破晓,虽然与她并无交情,却也没有深仇大恨,他们之间一向是银货两讫,一个卖消息,一个花银子,就连见面,也是约定好地方以后一前一后在某处交换。
这么多年来,二人之间虽然未曾深交,却也有别人不曾拥有的默契。
更何况如今她顶着宋舒月首辅嫡女的身份,依照破晓的谨慎程度,即便要杀她,也不会如此蠢笨,在那么多人眼前动手。
这便有点匪夷所思了。
如果不是破晓,谁会在宫里明目张胆的杀她?
宋舒月咬着手指甲,低着头闭着眼睛深思。
苏喜处理好了一只手,见她这副样子,噗嗤笑出声来。
“姐儿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还和小孩子一样咬指甲,别咬了,好不容易留的,过几天还要染凤仙汁子呢!”
宋舒月有些尴尬的把手放下,刚才过于沉醉,竟然把过去的习惯带了出来。
“宋离月呢?昨天出了丑,回来没告我的状?”
不提还好,一提她苏喜差点气炸了,她把手中的物事扔到床榻边的矮凳上,掐着腰愤愤不平的道:“怎么没有,昨日她回来的早,听府里的小厮说,在姨娘房里哭了老半天,还去家主的书房,不过被管事撵了出来。”
宋舒月笑道:“就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苏喜有一瞬的难为情:“无论二小姐说什么,左右就是那几句话,奴婢们不听就是了。”
宋舒月见她这副样子,即刻了然这原身在府中的日子,想必不怎么好过。
宋相她只见过几次,在她的印象里,宋相为人虽不古板,却也不怎么周正,单看宋舒月的母亲整日里待在佛堂,便知夫妻二人,感情不笃,宠妾灭妻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宋离月的母亲周姨娘,她只远远的见过,并没有打过交道,不知她是什么品性的人。
不过此时,她还顾不上与这娘俩周旋,她想知道昨天在宫里遇刺之前闻到的味道究竟是什么,于是谎称不舒服,让苏喜去请府医。
府医过来把了脉看过伤宽慰她道:“小姐伤势不重,只要按时上药,不日即可恢复。”
宋舒月嗯了一声:“有劳。”说罢又道:“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您赐教。”
府医连连摆手:“不敢赐教,小姐不必多礼,直说便是!”
宋舒月这才顿了顿,重新组织了自己的问题,“您老可知有一种毒药,闻了会让人手脚无力?”
府医摸了把下颌花白的胡须,尴尬咳道:“老朽只知道若说浑身无力,有种坊间私下处置以色侍人的女子时,用的香药,其余,若是浑身无力,失去意识,倒有可能是麻沸散。”
宋舒月对药理不怎么擅长,但觉得两者似乎都不太像。
“中了香药会浑身无力,视力受阻,乃至失去意识?”
又道:“味道淡时异香,味道浓时,腥臭?”
府医摇摇头:“不会,香药是坊间**之物,怎会腥臭,而且不会失去意识。”
“至于麻沸散,最初的版本的确腥臭,如今,经过改良,已经无色无味,功效倍增了。”
宋舒月又问:“那有没有可能将这两种药物混合到一起,通过调节比例,达到我说的功效呢?”
府医花白的胡须颤了颤,显然回答不上来玄羽的问题。
“小姐莫要怪罪,老朽实在不知。”
宋舒月收回榻边的手,正色道:“您老不必过谦,实在是我从乱志上看到这东西,过于好奇,所以找您问问。”
既然帮不上忙,宋舒月宽慰了几句,便将府医打发了。
如今在她的心里,又多了一个疑问。
那就是昨日她也闻到了那味道,为何没有力弱,没有与她临死前一样,慢慢失去力气,目不能视,直到失去意识。
若是为了杀她,毒药为何没起作用?
而且雁过留痕。
假如她能进宫去昨日的大殿看一眼,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不过一想到小鬼如今狠厉的模样,她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就好像从前养在身边的小猫小狗,如今变成了豺狼虎豹。
她除了震惊,唯有心疼了。
宋舒月这边没什么进展,裴厌城那边也不太好过。
好生生的宴会,本来就是皇后逼着他去的,说是他年岁大了,需要赶紧找个妃子,成家才好。
但他看见那些闺阁女子就厌烦,讨厌她们像提线木偶一样做作,也不屑于娶一个花瓶回宫。
不过因着昨日宴会上行刺之事,他在皇帝裴景曜跟前挨了好一通训斥,说他身负京畿守卫重担,竟然让人行刺到眼皮子底下,也幸亏宋家嫡女不畏艰险,替他挡箭,否则说不定哪天,那箭会穿过他们父子二人的额头,将他们永远定死在谋逆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裴厌城小拇指挖挖耳朵,不屑的答:“他们说的也没错,若不谋逆,如何登的上皇帝的宝座?”
裴景曜气的吹胡子瞪眼,大声呵斥让他滚出去。
裴厌城就心不甘情不愿的从一个殿挪到另一个殿。
对于自己的冒犯没有丝毫悔意。
不多时,樊卓端着一节小拇指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主子,不肯招。”
裴厌城接过盘子,将那节手指放进一个盒子,而后揣着出了殿。
樊卓本以为太子殿下会去大理寺,没想到他回东宫换了身玄色衣裳,扭头出了宫。
马车一路狂奔,没多久就到了宋府。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他命人通秉后,就见宋夫人出来相迎,并直言要在宋府用膳,且他的救命恩人作陪。
太子驾临是府中大事,任宋舒月如何想要清净也清净不得,她只好打起精神略做打扮,去应付小鬼。
午膳做的很丰盛,只不过宋夫人吃素不怎么动筷子,裴厌城坐在主位,偶尔一筷子菜一口酒,也不怎么说话,宋舒月坐在他的下手位置,望着周围人们脸上尴尬又小心翼翼的神情,只觉得周糟气氛冰冻到了极点。
“太子殿下驾临,不知有何事?”
宋舒月不怕小鬼,再厉害的人物,也是从前窝在她颈窝叫她阿姐撒娇的人。
裴厌城眼皮子都未抬,只从怀里拿出个盒子放到了桌上。
“打开看看,送你的!”
说罢停下手中的筷子,靠在椅子上,玩味的看着宋舒月。
盒子很小,造型精致,在身后伺候的宋离月眼神即刻亮了。
不会是南海东珠一样的宝贝吧?
她想看又不敢看,站在宋舒月的背后焦急的跳脚。
宋舒月拿起那颗盒子,在裴厌城的注视下,轻轻打开了一个缝。
而后轻轻关上放到了一旁。
裴厌城看着她的反应,既心颤又意外。
“不喜欢?”
裴厌城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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