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榕城的房子之前就已经找过了，等季芸熙出院就搬家。
陈嘉然在外边租了酒店，离季芸熙所在医院很近。把鱼汤盛进保温桶里，陈嘉然盖上盖子。
季芸熙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到医院时季芸熙还在翻看相册。听到声响，她抬眸朝陈嘉然笑，把相册对着他：“阿然你看，你猜你这时候几岁？”
陈嘉然闻言看过去。那是一张很老的照片了，乍一看有点泛黄。他那时候还很小，坐在小月亮秋千上荡着，被季芸熙拍了下来。
陈嘉然猜了下大概年龄：“5岁。”
季芸熙睁大眼睛，撇嘴：“怎么给你猜对了。”
陈嘉然强扯出一个笑容：“随便猜的。”
他打开保温桶的盖子，一勺勺把汤喂到季芸熙嘴里。
明天要考试，周时怡有预感自己要退步了。她下午放学没有回家，一直待在教室里。
李苡茹为了让她好好学习，怼怼胸口说：“你什么都不用管，打水买饭我来，有不会的题找我，不想去上厕所我也可以给你兜着。”
周时怡抬头，又感动又想笑的：“屎你也兜吗？”
“兜！我都给你兜着，你就放心复习吧！”
有了她的保证，周时怡毫不客气地放手不管了。连水和饭都是李苡茹喂到她嘴边的。
周围的人频频转过头来看她们，周时怡才收敛了点。她装模作样地开口：“要不，我还是自己吃吧。这样多不好，你看他们老转过来看我们。”
李苡茹拍桌站立：“谁？谁这么大胆?竟然搞偷窥。”
周围的同学憋着笑转过头去，李苡茹坐下，嘴里还在叭叭：“少觊觎我们甜蜜蜜的生活日常。”
周时怡：“……”
周时怡整个晚上都潜心学习着，不放过每分每秒。放学铃声响过好久了她才开始收书包。
“走吧！我送你回家。”李苡茹搂着她的脖子，把她拐到自己怀里来。
周时怡蹭蹭她肩头：“谢谢你，小茹茹。”
两个人的家并不顺路，但李苡茹一点都不闲麻烦。不厌其烦地送了周时怡一次又一次，甚至还专门买了辆小电驴。
李苡茹扯着她去停车场，按下藏在兜里的车钥匙。
一辆粉绿色小电驴的车灯亮起，周时怡傻眼了：“哇塞！”
李苡茹臭屁地拍拍圆滑的车头：“怎么样？18岁全款拿下人生中第一辆车。真是便宜你了小乌龟。上车！”
周时怡感动了，她坐上车：“是你花自己的钱买的吗？”
“你还配花我的钱?当然是花我爸妈的。”
周时怡一连串感恩的话被自己硬生生吞下肚子：“……”
李苡茹没敢告诉她，这车就是她花自己的钱买的。只是怕她因为要考试紧张，故意活跃下气氛。
周时怡和李苡茹道完别，低头正要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没关，留了条缝。
李苡茹车刚启动，见周时怡呆愣在原地，有点不祥的预感拥上心头。
她马上下车：“怎么了?”
周时怡唇瓣哆嗦着：“门没锁，我外公外婆也不在家。”
李苡茹瞬间明白是因为什么了，她扯着周时怡上车，飞速赶往医院。
医院里同那日一样，周沫殷刚从抢救室里推出来。周时怡没有放下心，因为周沫殷看起来异常清醒。
“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周时怡肿着眼睛问她。
周沫殷掐掐她的指尖，表示听得见。
外公给周沫殷办了出院手续，打算把周沫殷接回家。
周时怡并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装作很平常的样子，还在吹牛：“妈，我明天考试，你放心，你女儿我很争气的。一个星期没去实力不减反增，我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拿下第一名！”
眼泪出卖了她，李苡茹抹去周时怡的眼泪。她抽噎着，搂搂周时怡的肩：“是啊阿姨，小时她很厉害的，我不会的题她都会，我都要向她请教呢。”
周沫殷忍着身体里的刺痛，微笑着，轻轻点头。
周时怡没有去考试，她一直待在家里陪着周沫殷，李苡茹也在。
相识了十几个年头，彼此都知道对方在自己心里有着不可比拟的位置。
考试最后一天的下午，阳光格外美好，微风不燥。
李苡茹搂着周时怡，身后站着外公外婆，寸步不离待在周沫殷床边。
周时怡看着周沫殷，看她因消瘦而高高凸起的颧骨，看她暗沉的皮肤，看她强撑着的眼皮。
周时怡拼命忍住泪水，她忽的站起来，语气自然得像往常一样：“妈，我去给你倒杯水。”
周沫殷眼睛一直跟着她，一刻也没移开过。视线模糊着，有热流淌出眼眶，眼皮沉重。一片黑暗中，周沫殷听到了玻璃摔碎的声音。
周时怡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杯子碎了满地。胳膊被人扯着，李苡茹圈住她的肩，她蹭去眼泪，抽噎着：“阿姨，你放心吧，小时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她这么好，我舍不得让她一个人……”
她讲了好多好多，周时怡什么都没听进去。她在后悔，自己要是不去倒水多好，还能多看她一眼，还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还没准备好呢，还没跟她说“我爱你”呢。周时怡总以为自己还有时间，还有机会，足以表达自己的爱意。
周沫殷并没有穿寿衣，而是换上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长裙。款式很老，旧旧的，外婆帮她换的。
她像第一次帮自己的独女换上衣服一样，小心翼翼的。不同的是，她不再有那样的紧张和怜爱，悲痛夺走了她当妈妈的权利。
替周沫殷换完衣服，她顶着满脸泪痕，在女儿的额头上印下轻轻一吻。
周沫殷被推进火化炉时，原本说好不哭的外公外婆还是哭了。周时怡静静握着周沫殷僵硬蜷缩的手指，她俯身抱了抱自己的妈妈。一个没有温度的怀抱，周时怡记了一辈子。
火化炉被缓缓推进，外婆一直盯着周沫殷的脸。炉门关闭，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自己的女儿。
周时怡的泪泉已经枯干，她窝在外婆怀里，听外婆的心跳声。
40分钟的火化时间，周时怡觉得短的不得了。再次见到周沫殷，是她被分别装在两个骨灰坛里的时候。外公和周时怡各抱了一坛。
周时怡把骨灰坛摆在了周沫殷生前的房间里。她轻抚着坛子，好像在抚着周沫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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