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多了一位名叫“怀冰”的姑娘,据说是侯爷路上抢来的童养媳 — —
怀冰被关在侯府两月后说了第一句话,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因为幼年烧坏了嗓子,加上很多年没说话,他的声音粗哑难听,而且咬字相当奇怪。
唐之潍拍着大腿说道:“这不行,我不允许这么好看的崽发出鸭子的声音,他以后的妃子们会哭晕的。”
怀冰觉得堵在胸口的情绪难以名状,他嘴唇微张,最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做出了人生第一个撇嘴的表情。
很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品味出当时的一股子无语。
唐之潍为他的嗓子遍寻名医,又四处搜罗珍贵药材,如此调养半年,他的声音总算恢复了男子的正常声线,只是比常人更低哑几分,用唐之潍的话来说,“也算别有一番韵味”。
然而下一刻,唐之潍又兴致勃勃地让他夹着嗓子,模仿姑娘家轻声细语说话。
看到唐之潍笑得仰翻过去,怀冰怀疑这只是病秧子的恶趣味。
待嗓子彻底恢复的第二天,唐之潍忽然收起玩笑神色,双手捧住怀冰的头,深情认真又严肃。
他直视怀冰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晰地教他说道:
“来跟着我说,我、要、当、皇、帝!”
怀冰:……
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当皇帝,但是那个病秧子不许。
怀冰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东西,也就比周熙强一点。周熙只逼着他练武,唐之潍还要让他读书,读完还要抽背,抽背的时候还要拿右手指着,一字一句对着书看。
天知道他学认字的时候就恨透了看书,只要周熙不在,他不是在找吃的,就是在睡觉。
如果唐之潍愿意真诚待他就好了,怀冰心想,这样他大概可以勉为其难地叫声“兄长”。
怀冰定下心,不再整日盘算着逃跑后,唐之潍就没怎么约束他。
褪去了冷宫中日复一日的枯寂与压抑,他性子渐渐有点野,只是神情淡漠惯了,不容易让人察觉。
封地富庶,市井繁华。怀冰大多只是淡淡掠过,兴致缺缺。他更常做的,是拣一处临街茶楼的靠窗静座,目光掠过街市,细细观摩市井百态,揣摩寻常人的言笑举止。
他自出生便似缺了某些常人的情绪,性情一片寡淡。以前无人理会,现在却不得不学。
唐之潍性子跳脱,跟周熙截然不同,怀冰认为,他不应该继续拿应对周熙的那套方式来应付唐之潍。
那个人身体不好,不好到...怀冰只是沉默不语,就会觉得对那人常有亏欠。
那么虚弱的躯体,实在不该在寒冷的冬日靠近一颗灾星......
有一对兄弟数日前就进入怀冰的视野,兄长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说话跟唐之潍有点像,语调上扬,怪精神的。弟弟说话就不太客气,时常跟他兄长在街头巷尾打闹。
怀冰觉得这样的相处状态很新鲜,比冷宫里,他跟周熙之间漠然的相处要有趣的多。后来被唐之潍按头背书的时候,他也试着“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唐之潍起初不可思议地怔愣,随后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他手臂一绕,用手肘从后勒住怀冰的脖颈,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掌控感。
窒息的感觉转瞬即逝,就像心脏被轻轻攥住,骤停又骤跳,刹那间的战栗感飘忽地不可捉摸,却悄然烙进怀冰近乎空白的情绪记忆里。
这样你来我往的日子持续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怀冰几乎是乐在其中了,像在逗一只脾气不好的狗。那狗又是个纸老虎,看着凶巴巴的龇牙,但从不会上前扑咬。
唐之潍还是个懒狗,身为侯府的头头,唐之潍每日要睡到日上三竿,却严令宋琦卯时就喊怀冰起床练武修文。
也因此,逗弄唐之潍一度被怀冰当作闲暇时的消遣。
他那时不过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人,实在看不得有人整日好逸恶劳,却非要摁着他脑袋说读书很好,练武更妙。
上元灯夜,怀冰在暗巷目睹一场刺杀,杀手的鲜血迸溅而出,猩红沿着唐之潍的颈侧蜿蜒而下。
霜白的月光给这一幕覆上一层奇异的色彩,怀冰入了迷,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冷宫的岁月,亲眼目睹周熙了结一条条性命。
越是浓烈的恶意,越适合被埋葬在深重的夜里......
属于周寅的意识时常藏在“怀冰”的壳子里,冷静地审视唐之潍。
那个人似乎愚蠢又懒惰,明明深受桎梏,困守府邸,偏要装作一副自由散漫的摸样,去掩饰内在的颓废和对世间的倦怠乏味。明明骨子里有不逊于周熙的虚伪与冷漠,还偏要故作热情。
唐之潍强行扳过少年人的肩膀,让人回去看书。
这次倒不是模仿伪装,一声发自内心,真真切切的轻嗤从怀冰唇边逸出。
——唐之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矛盾、虚伪到,让怀冰觉得无理取闹的人
他到底是凭什么觉得,一个出生便遭到皇帝唾弃,连累母亲和兄长的灾星能当皇帝,更何况,他还失去了皇子的身份。
怀冰想不明白,一个没什么求生欲,终日泡在药罐里,每年冬都要被大夫断言道,“活不过年关”的病秧子,偏要寄希望于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到底是傻的天真,还是只想给乏味的生活找点乐子?
这日子实在无趣,他懒得再陪演这出“兄友弟恭”的戏码了。
怀冰到封地的第三年就碰上周熙派来查探的手下,那群人本来打算直接把人打断腿,偷运到边境,奈何唐之潍的人突然出现,又把人截走了。
不曾想,后来怀冰主动会面,多年来,一群人在暗中也做了不少事。
可是不够......
宫宴后,他抛下周熙交代的事,偷偷潜入侯府。看着气息微弱,病骨支离的躯体,胸腔涌起尖锐的刺痛。
他这些年谋划的一切——根本远远不够!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那个自以为是的人不再自作主张,乖乖待在府里?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活得更久一点?
如果顺他的意不行,是不是将人握在掌心就可以了......
驸马?
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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