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半百的地中海校长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操场上的学生们整齐地排列着,穿着统一的校服,有人低头整理衣领,有人双目炯炯地目视前方,有人微微侧头和身旁的同学低声交谈。
苏澄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少年的声音,校长的讲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渺小如她,也能照亮一方天地吗?
手臂忽然有些发痒。
她用指甲尖儿挠了挠,却在衣袖处触到了一团异样的柔软。
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那撮蓝灰色的绒毛,想必是小折耳今早蹭着她撒娇时,偷偷留下的温柔印记。
她陡然回神。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就照亮过一方小小的天地。
那她是不是能让更多的毛孩子拥有被温暖照亮的一方天地?
毕竟这片土地,不止属于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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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相通的人,终会在人生的某个转角相遇。
就像调频相同的电台能接受到彼此的讯号,那些拥有相似频率的灵魂,总能在茫茫人海中辨认出对方的存在。
苏澄望着江牧舟那双溢满星光的眼睛出神。
“拍摄的话,保持三米的距离,可以吗?”她的指尖陷进抱枕的棉花里,掐出几个深深的凹陷。
“当然。”男人扬起嘴角,抿唇微笑。
果然,比露齿笑赏心悦目多了。
意外地,江牧舟离开了近半小时,隔壁居然没有传出元宝的扒门声。
苏澄倍感欣慰,仿佛已经能看到元宝痊愈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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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阿芙佳朵。”
苏澄倚在靠窗的卡座里,朝吧台方向打了个手势。
盘起的丸子头松松散散,被汗水浸湿的刘海一绺一绺地粘在额前。
三台意式咖啡机并排而立,蒸汽管不时喷出白色雾气,空气中飘来肉桂卷的甜香,与现磨咖啡的醇苦交织成独特的气味。
许知岁正低头擦拭咖啡杯,见来人是苏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挖了两大勺香草冰淇淋,接着转身操作咖啡机,深褐色的浓缩咖啡顺着不锈钢分流嘴缓缓流出,在奶白色的球体表面蜿蜒流淌,最后撒上金棕色的肉桂粉,用以点缀。
咖啡杯被推到苏澄面前,许知岁熟稔地在她对面落座。
苏澄舀起一勺浸润着咖啡液的冰淇淋,香草的甜腻混合着咖啡的微苦在舌尖碰撞,绵软和醇厚交织,褪去了她一身的暑意。
两年前,许知岁在临海大学附近盘下了一间沿街铺面,精心改造成温馨的“Moment Cafe”。凭借稳定的学生客源加上外卖订单,平日里总是热闹非凡。
直到暑期,来店里光顾的学生顾客减少了,才得以见她难得清闲的身影。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地把我叫来?”苏澄搅动着手中的银匙,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冰淇淋。
她刚跟着救助站的义工们一起去居民区里“绑架”小猫,顶着炎炎烈日和猫咪们斗智斗勇了一整个下午,总算是把三花猫妈妈和四只刚出生不久的小奶猫一同“缉拿归案”了。
许知岁谨慎地环顾四周,压低身子向苏澄靠近,放轻声音说道:“思齐好像要和我求婚了。”
银匙碰透明玻璃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澄睁大了眼睛抬起头,一脸震惊。
“昨天我无意中看到他手机里有一条订购钻戒的短信,就是那个一生只能订一枚的牌子。”许知岁又凑近了些,双手在桌面上交叠,手指紧紧缠绕在一起。
“天啊!”苏澄倒吸一口气。
虽说许知岁和沈思齐从小一起长大,正儿八经的恋爱也谈了四年,但两人刚刚毕业就要步入婚姻,这个时间点确实有些早。
“那你怎么想?做好与他相伴一生的准备了吗?”
“说实话,我昨晚都没怎么睡,翻来覆去地在想这事。”许知岁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睫毛快速眨动了几下,“我和他总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拌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但每次看到他耷拉着脑袋来哄我,变着法逗我开心的样子,又觉得就这样和他过下去,似乎也挺好的。”
苏澄从未谈过恋爱,自然无法切身体会许知岁所描述的那种双向奔赴的感情,但看着闺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她还是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看来某人是真的想嫁了。”她笑着打趣,“作为见证你们从校服到婚纱的爱情保安,伴娘的位置是不是非我莫属了?”
“那当然啦!”许知岁托着下巴,目光从窗外树荫下乘凉的麻雀身上收回,转而望向苏澄,“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操心你的终身大事啊?”
苏澄刚端起咖啡杯的手悬在半空,差点被这记“灵魂拷问”呛到。
“许大小姐,您这话题跳跃得真快。”她哭笑不得地放下杯子,“我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许知岁眨眨眼,注视着对面这张精致小巧的巴掌脸。
苏澄是典型的江南美人长相,肤若凝脂,樱唇琼鼻,一双圆润的杏眼像是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眼尾微微上扬,衬得整个人既灵动又娇俏。
随意挽起的丸子头松散地垂落几缕秀发,鹅黄色的细吊带恰到好处地露出精致的锁骨线条,下身搭配的修身牛仔裤将笔直的双腿包裹得恰到好处。
即使素面朝天,那浑然天成的清新气质也让人挪不开眼。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感情经历却干净地像张白纸。
“要不你别喝咖啡了。”许知岁突然板起脸,将苏澄手中的咖啡杯夺了过来,装模作样地晃了晃,“依老夫看,你这症状得喝点中药调理调理。”
“哥——乌——恩!”苏澄拉长音调,送上一记白眼,“不用您操心,本小姐只喜欢帅哥。”
这话她说的不假,只不过她喜欢过的帅哥,也就只有那一人。
上大学后,她也遇到过不少倾心于她的人,图书馆故意坐她邻座给她讲题的学长,下雨天执意要送伞的同学,或许还有为了她才加入救助站的林漾。
可是年少时见过那般惊艳的少年,明知无缘,但也很难再对别人动心了。
“诶,说到帅哥,创新班的江牧舟还记得吧?思齐说他回临海了。”许知岁把咖啡杯推回给苏澄,音调突然升高,“没想到堂堂学神居然去当纪录片博主了!”
文理分科后,他们四人虽然都选了理科,但原先的班级被打散了,苏澄和许知岁仍是同班,沈思齐却和江牧舟分到了一个班。
沾了许知岁的光,每次她去找沈思齐的时候,苏澄必定紧随其后,美其名曰充当护花使者,其实是去当采花大盗的。
“嗯,我知道。”她垂下眼帘,低低地应了一声,“他就住在我隔壁。”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她向许知岁详细讲述了这几日与江牧舟重逢的点点滴滴。
许知岁瞪圆了眼睛,从对面卡座窜到苏澄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声音激动地发颤:“天啊!这不正是天赐良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苏澄低下头,那场年少时的喜欢,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最终化成一场盛大而隐秘的独角戏。
即使有缘重逢,他依然是记忆里那个光芒万丈的少年。
而她,靠着元宝这只小猫的机缘,才勉强能与他产生一丝微弱的联系。
天边最耀眼的那颗星辰,即使近在咫尺,她却还是没有伸手触碰的勇气。
“作为过来人,好姐妹给你支一招。”许知岁神秘兮兮地靠近苏澄,眼睛亮亮的,“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先抓住他的猫!”
苏澄撇了撇嘴,“我只抓流浪猫。”
“你别转移话题!”许知岁一巴掌拍在苏澄腿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年级第一的学霸,篮球队王牌选手,最关键的是,还有一张帅到犯规的脸!这根本就是校园漫男主设定啊!”
“那你姐妹我何德何能,能被校园漫男主看上?”苏澄把脑袋耷拉在许知岁肩头,声音恹恹的。
“魔镜魔镜,请告诉我谁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许知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将前置摄像头对准了苏澄。
“喂!偷袭啊?” 苏澄猝不及防看到屏幕里的自己,空气刘海被黏腻的汗水打湿后黏在额头,像两条蔫吧的咸菜干,“是不是又想偷拍我的丑照做表情包?”
“姐妹,你对自己的颜值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许知岁灵活地反扣住苏澄想要遮挡的手腕,将手机屏幕稳稳举到她面前,“论长相,你和江牧舟根本就是神仙打架,不分伯仲。论学习,他虽然以前是年级第一,但咱们临大也是响当当的985啊。更何况,‘救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些年救助的小猫都快能盖通天塔了。”
“要我说,校园漫男主能被你看上,那可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要不说一声姐妹大过天,这串连环彩虹屁可是把苏澄夸爽了,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笑着笑着,却愣住了。
是啊,她好像早就习惯将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踮着脚尖吃力地仰望那个闪闪发光的少年。
却未曾想过,自己也可以是照亮别人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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