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怡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到了客厅里。
不止冯楷文和陈樱子,还来了两三个朋友。
“吃火锅嘛,人多热闹。”
“慎怡,你怎么睡得那么死?我们在外面打纸牌,你在里面不觉得吵啊?”
“我跟你说,纪则明今天赢了可多钱了,你得好好敲诈一下……”
锅放在桌子上,还没冒泡,红油的味道升起来,整个屋子都暖和了。
慎怡不想聊这些有的没的,去厨房里找纪则明。
冯楷文正帮着他打下手,两个人嘴巴一张一合地不知道在聊什么,慎怡走近了听到一句:“今年行情挺好的,市场有这个趋势……”
见她进来,冯楷文意识到要开饭了,端着酱料小碟出去。
“这下醒过来了?”
慎怡假装要踹他,“对对对。”
对方配合地龇牙咧嘴,慎怡才收回脚,纪则明就让她把一篮绿蔬端出去。
她开口叫了一声:“纪则明。”
“嗯?”
慎怡想说点什么,她做的梦也好,今天小小的不悦也好,猫也好火锅也好,可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不知道是谁输光了裤子在被嘲笑。
她咽回去,决定还是等人都走完了再说。
纪则明其实不爱吃火锅,他觉得重油重盐不健康。
慎怡自做多情地想,这是纪则明在哄她。
他爸妈中午因为饭菜的事情让她不快,他晚上便纵容她吃点垃圾食品开心开心。
他们家够大,尤其客厅,专门砸掉了一面墙来扩大空间,这会儿六七个人坐在一起也不完全不挤,有性格活泼的还当众起舞。
“你别拦我,我给你跳一个。”
慎怡拍着掌,跟着大家的节拍,不自觉地就走了神。
除了陈樱子和冯楷文是他们原本各自的朋友,其他人都是慎怡和纪则明在一起之后认识的。
两三年的光景,足以构建出一个共同的社交圈。
他们的生活已经几乎完全融合在一起,密不可分。
慎怡看着这份热闹,突然开始设想她和纪则明分手后的生活。
她真的能够不顾及家庭和朋友,和这个人分干净吗?
纪则明看到她心不在焉,拍了她一下。
“在想什么?”
慎怡说,“在想如果我们分手的话……”
陈樱子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胆战心惊,倒酒的手都颤了两下。
纪则明今天给她发消息的时候,她还不是那么情愿来。因为她家离这里有点距离,一来一回有些麻烦。
她不知道这男的是怎么和其他朋友说的,但他对自己是这么说的:“军师,快来救我。”
还附带一个红包。
陈樱子一看,就想到他们两可能是吵架了。
她又去找慎怡的对话框,发现对方什么都没给自己发。
真奇怪,她怎么还没收到消息,纪则明就已经开始搬救兵了?
她和慎怡从大一就开始认识,到现在已经七年了。她不仅见证了慎怡和纪则明的恋爱历程,还即将目睹好朋友变成人妻,友情比金坚,慎怡有什么事情,一般都会和她说。
陈樱子想了想,以她对慎怡的理解,应该是慎怡自己都还没有想清楚。
所以出于关心,她骑着共享单车冒着寒风过来吃这顿饭。
本想饭后找个机会套话,却不曾想听到这样一段对白。
她心下无语,觉得慎怡这个人确实是缺根筋。
可她竖起耳朵等纪则明的回答,又听到一句:“分手?怎么突然想这个?”
“……”
你们两个真的是情侣吗我请问?正常女方想分手怎么会直接说出来呢!正常男方听到这种话,不应该像霸道总裁一样暴怒,狂吻,然后说你休想离开我这种话吗!
饭后,陈樱子拉着慎怡去散步。
“你和纪则明最近还好吧?”她开门见山。
慎怡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挺好的。干嘛突然这样问?”
陈樱子当然不会说是你准老公派我来的,她眼珠转了转,说,“感觉你最近有点奇怪。”
“没有吧?”慎怡摸了下自己的脸,“真的吗?”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说什么?”
“……”
陈樱子知道,慎怡不是在打太极或者是不想告诉她,而是她的内心根本还没有在直视这些问题。
于是她换了个话锋。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和纪则明是各回各家?”
“不然呢?”慎怡反问,“不过我们应该就回家呆两天,过了年就打道回府了。”
“你们不是还没结婚嘛。过年怎么待在一起?”
慎怡还没有试过在和男朋友同居的情况下过年。
陈樱子这样一问,她倒是反应过来了,表情霎时变得难看。
“……由奢入简难啊。”
慎怡毕业以后一直是住在家里,半夜点个外卖或者晚回家了都要被唠叨。
后来她自己攒了点钱,租了个小房子,奈何一个人生活柴米油盐房租水电太贵,弄得她物质生活水平大幅下降,一直到和纪则明住一起才有所好转。
纪则明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虽然有些食古不化,但是比起慎怡父母,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起码慎怡可以实现奶茶自由和睡觉自由。
现在过年又要回家,相当于这两个最重要的自由要暂时失去了。
慎怡光是想想,就觉得痛苦。
陈樱子见缝插针地劝:“你既然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满意,那不如就趁着过年赶紧把结婚的事情定下来好了。”
“等结了婚,谁还管你睡到几点。你们又不和父母一起住。”
慎怡说,“可是不结婚我们也不和父母一起住啊。只是过年这几天麻烦一点而已。”
“……”
“那你和纪则明打算什么时候才领证?难道要一直以男女朋友的身份再耗个十年二十年吗?”
天气这么冷,小区里仍然是闹哄哄的。不少小孩在楼下玩雪,堆出来的雪人奇形怪状。
她们两手挽着手走出了很远,被冷风一吹才发觉天寒地冻,打道回府。
到家的时候已经走了两个人了,剩下一桌子散落的飞行棋和纸牌。
“你再这样打,下次打麻将我杠死你。”
纪则明毫不在乎,“奉陪。”
他们三个人斗地主刚刚好,慎怡和陈樱子插不上嘴,窝到沙发上看电视。
熬到半夜十一点,牌局终于散了,冯楷文看了眼剩下的人,问陈樱子要不要捎上她。
“我们又不顺路。”
慎怡也说,“有空房给她睡。”
纪则明点头,“她那太远了。”
冯楷文摆摆手走了。
晚上慎怡洗澡的时候,陈樱子跟纪则明说。
“同志,革命尚未成功啊。”
慎怡说,她其实根本还没有想过结婚的事情。
“和他谈恋爱,是觉得我既然喜欢他,就得有一个结果。和他同居,也是觉得我们已经爱到可以接纳对方的所有缺点,于是跳跃到更深的羁绊里。我一直都在根据自己对他的感情深浅进行行动判断,而不是到了什么时候就要去做什么事情。所以即便所有人都在催促、盼望我们结婚,成为真正的夫妻,可依我看来,我们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她和纪则明认识到现在,已经九年了。
从父母朋友的儿子,到经常照顾她的熟人哥哥,再到比自己年长的暧昧对象,变成如今可以替她承担风雨、肩负起责任的结婚对象。
他总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踏实实,似乎从不会对任何改变感到慌张和失措,即便是第一次尝试这个角色,也能够完美胜任。
尽管结婚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在他人看来,纪则明显然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以陈樱子听完慎怡的话,心里一片泥泞的矛盾感。
她因为有这样一个感情稳定的闺蜜在侧,所以早早地遭到家人的催婚,工作以后年年逃不开相亲的宿命,在职场上也时常被女性长辈说媒,见的男人多了,才更深刻地明白纪则明的难得。
可站在朋友的角度,她也很能理解慎怡的心情。
这又不是过家家,可以随便挑选身份,爸爸和妈妈的称呼都像是玩笑,跳出这个剧本就可以重新开始。
即便已婚的条件都已经具备,也不代表就真的要去成为。
他们两都还很年轻,今天爱着,明天或许就不一定。
长久的情侣陈樱子不是没见过,慎怡也见过,走到今天的也好,毕业就分手的也罢,他人的形式都不能用来作为自己的参考。
慎怡就是慎怡,纪则明就是纪则明。
所以她对纪则明说:“我的建议是,你们再给彼此一些时间吧。”
有人说,谈了很久却不结婚,并不是真的相爱。
一直拖的话,感情就会被拖没。
可也不能为了挽留转瞬即逝的东西,而匆匆把自己送上悬崖。
即便纪则明做好了准备,也要考虑慎怡的迷惘和恐惧。
“她还那么小,这些年你也刻意在维护她的天真,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她不是不爱你,她只是……没那么有信心。”
慎怡并不能够做到纪则明那么游刃有余。
工作也好,朋友们也好,甚至对待长辈,她都需要一些缓冲的时间去做思想准备,才能在下属、朋友、小辈等身份中来回切换。
所以从女朋友到妻子,这样具备重量的任务,她理所当然地需要更充分的准备。
陈樱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很忐忑。
她很清楚地知道,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越界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她支持了慎怡的“逃避”,那么压力就会给到纪则明。
可他却只是笑着说,“我能理解。你怎么搞得我好像逼婚似的?”
“这不是我也觉得到时候了吗。”
“三年太短了。”他喃喃自语。
“三年还短啊?这个时代谈三个月都算长了。”
“那假设你这辈子可以活到一百岁,但一百年里只有三年能谈恋爱,你愿意吗?”
陈樱子咂舌:“疯了吧?谁愿意啊?”
“是啊,谁愿意啊。”
纪则明把桌子上的纸牌统统收拾好,装进盒子里。
慎怡在和他恋爱以前,并没有和别人建立过亲密关系。
因为不清楚初恋的具体定义,纪则明很难以她的初恋自居,但他很确定,直到目前为止,慎怡都只和他一个人谈过恋爱。
短短三年的时间,他就妄想占据她的一辈子?凭借这一千多天,就要让她牺牲掉接下来在恋爱里会产生的幸福,迈入人妻的行列,未免太残忍了。
如陈樱子所说,他确实有在刻意维护她的天真。
纪则明维护她的目的并不在于亲手摧毁。
他希望慎怡开心。
如果太热切的需求会影响到她的心情甚至是动摇她的决定,纪则明并不介意暂时地放下这份渴望。
而他今天之所以会搬救兵,不是为了催化,而是为了了解。
爱一个人,即便她有时迟钝,有时迷糊,你也能比她更先一步触摸到她未说出口的心思。
纪则明习惯了未雨绸缪,在慎怡身上自然更会投注心思。
把原因找出来,在她尚未真正碰面时解决,是他一贯的作风。
陈樱子听完,什么也没说,纠结了一会儿,点开微信把红包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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