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露出失望的表情,抱着花离去。
“等等。”徐希杨叫住他,“你多说两句啊。”
小男孩回头,眼神茫然。
“来,我教你。”徐希杨蹲下身,视线和小孩持平,“不是非得送女朋友才能买花的,你这样说……”
徐希杨眉飞目扬、生动形象地教小男孩销售技巧。
男孩年龄太小,说一遍记不住,徐希杨反反复复教了很多遍。
几分钟后,他伸手捏了捏小男孩的脸颊,问道:“记住了吗?”
小男孩一副被知识洗礼的模样,浑身充满斗志:“记住了!”
“真聪明。”徐希杨说着从小男孩怀里抽出两支花,“一朵多少钱?”
“十块。”小男孩道。
“行。”徐希杨下意识点开手机扫码,顿了顿,他扒掉手机壳,拿出里面的现金付给小男孩。
“谢谢哥哥!”小男孩开心道。
“好了。”徐希杨笑笑,“去找别人试试我教你的方法吧。”
小男孩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越世津,跃跃欲试。
“他就算了。”徐希杨连忙道。
等小男孩走向别的地方,徐希杨拿着两朵花站起身,蓦地身体踉跄了下。
越世津顺手扶了他一把,玫瑰花瓣打在衣襟上,鼻息间略过鲜花的馨香。
“谢谢哥。”徐希杨尴尬道,“脚麻了。”
越世津见他站稳便松了手,目光落在那截细白的手腕上,一掌轻松就能握住,指根稍稍用力就留了痕。
联想到那天在医院,越安瑞拍着病床说“希杨瘦,不占地儿”,越世津对徐希杨道:“注意身体,多吃点饭。”
蹲久了脚麻和多吃饭有什么联系?
“我身体已经算很好了。”徐希杨估摸着越世津应是听岔了,“现在好多年轻人有个毛病,蹲久了站起来会眼前一黑,我就不会。”
“嗯,挺棒。”越世津道。
“……”徐希杨怀疑越世津在敷衍自己。
麻劲儿过去,徐希杨终于可以进店填饱空落落的肚子。
他在帮越安瑞搬道具的时候就饿了,后来见到越世津,吃饭这项生理需求被高层次的情感需求暂时代替,直到闻见饭菜的香味,大脑才疯狂地发出饥饿的信号。
越世津吃饭的动作不紧不慢,配上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帅气又优雅。
徐希杨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还能大饱眼福,整个人被喜悦包围。
动作间,放在桌沿的玫瑰花被打落在地,越世津弯腰去捡,放回徐希杨面前后没有再拿起筷子。
徐希杨伏在碗口,大大的杏眼向上抬,问道:“你不吃了吗?”
“嗯。”
“你让我多吃点饭。”徐希杨道,“你还没我吃得多。”
越世津略微挑眉,只一顿饭的时间,徐希杨坐车时紧张的样子全然消失。
“光吃不长肉。”越世津确实没想到徐希杨的胃口这么好,“也不长个。”
这话徐希杨可就不爱听了:“我们上周刚体测,我净身高182。”
“看不出来。”越世津道。
“那你多看看。”徐希杨道。
话音落,气氛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咳。”徐希杨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对若有所思的越世津道,“我也吃好了。”
“那走吧。”越世津道,“我送你回学校。”
泊车员把车开过来,越世津拿回车钥匙,正要招呼徐希杨上车,却见他直直地望着某处墙角。
“哥,你等我一下。”徐希杨说完,径直走向蹲坐在墙边的小男孩。
他们来吃饭的时间本就不算早,一顿饭结束,夜色如墨,城市被灯光点燃。
小男孩察觉有人靠近,很快站起来,但个子矮,第一时间没看清徐希杨的长相,机械般地问:“哥哥,要不要买点花送女朋友?”
“哥哥没有女朋友。”徐希杨道。
“那可以送给自己呀。”小男孩天真地说,“你看起来特别温柔,这朵花配你刚刚好,拿着它逛街心情也会变好哦~”
徐希杨轻笑出声,蹲下身和小男孩平视。
“啊,是你。”
“是我。”徐希杨笑着道,“怎么样,还是卖不出去吗?”
今天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周六,不是节日,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期,想来花不是那么好卖。
“卖了好多朵呢。”小男孩道,“我从姐姐那里拿了一些过来。”
“哇哦。”徐希杨夸道,“真厉害。”
“嘻嘻。”
“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徐希杨道,“天黑了不安全。”
“该回家的时候姐姐会来找我的。”小男孩伸手指了指徐希杨刚刚走出的大门,说,“这里安全,那个大哥哥会帮忙看着我。”
徐希杨扭头,小男孩指的人是私厨的泊车员。难怪小男孩一直在这小范围内溜达。
收回视线,徐希杨大致数了数小男孩怀里的花,温声说:“剩下的花我都买了,你去门边等姐姐吧。”
小男孩兴许是第一次碰到像他这样的“大客户”,一下子傻了眼。
“发什么呆。”徐希杨好笑道,“要多少钱,你会算吗?”
徐希杨用惯了手机支付,备用的现金只有两百块,前两天打零用了一些,先前两朵花用二十,还剩一百多,好在小男孩手里也没剩多少花了,足够。
付了钱,徐希杨接过花,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阿豪。”
“姐姐!”小男孩兴冲冲地跑上前道,“这个哥哥把我的花全买了。”
徐希杨转身,路灯下,女孩脚边有一小推车,车上除了有玫瑰花,还有些洋桔梗、小雏菊。
“谢谢哥哥。”女孩朝徐希杨笑了笑,伸手拿走掉在小男孩胸口的一片叶子。
女孩看上去也才十岁左右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比小男孩的还要旧,瘦瘦小小,眼神倒是机敏。
徐希杨顿时生出恻隐之心。他攥了攥手里剩下的零钱,打定主意道:“你们俩先别走。”
越世津低头摆弄手机,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墙角那边,此刻余光见徐希杨回来,以为结束了。越世津收起手机,伸手去开车门,刚碰到门把,就听徐希杨开口叫他。
“你有现金吗?”徐希杨问道。
他单手抓着未经包装的十几朵玫瑰,走动间像是要把花送给面前的人。
越世津一听就明白徐希杨想做什么,扬眉道:“让他们把花推过来吧。”
回学校的路上,徐希杨仍坐在副驾驶座,和来时不同的是,几种鲜花占了他满怀,车厢内充斥着花香。
“哥你人真好。”徐希杨眯着眼睛笑道。
越世津没接这张好人卡,问道:“这些花,你是要送给越安瑞吗?”
“安瑞?”徐希杨有些莫名,为什么要送给他?
不过他的确没想好怎么处理,小孩子卖的散装花,自然不会有鲜花保鲜剂,放在宿舍不出三天就会枯萎。
其实给越安瑞也不错,戏剧社明天排练,说不定这些花可以用作道具。
而且花大半是越世津掏钱买的,虽然他私心想自己拥有,但给人家亲弟弟,无可厚非。
“可以给他。”徐希杨忍痛割爱道。
越世津脸上又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徐希杨面朝前方的路,眼珠滑到左边偷瞧越世津的侧脸,忽地狡黠问:“哥你要吗?”
“嗯?”越世津道,“我不用。”
“哦。”徐希杨眸中闪过一丝可惜,“那我就只能代替小弟弟小妹妹感谢你慷慨解囊了。”
“他们应该感谢的是你。”越世津道。
这点钱对越世津来说不算什么,但他没有那么热心。
只有像徐希杨这种还没出象牙塔的人,才会有泛滥的天真善意。
毕竟年纪还小,既然徐希杨开口了,越世津愿意为了他这份天真买单。
“我有个朋友,高中的时候,假期和周末他都会去夜市摆地摊。”徐希杨缓缓道,“他的摊位旁边也有人卖花,是一个带着孩子的母亲,我去找我朋友,总能看见小孩裹着母亲的衣服在椅子上睡觉。”
徐希杨顿了顿,继续道:“有次我和那位母亲聊天,才知道小孩有先天性胆道闭锁,做过一次手术,但效果不佳,需要肝移植。”
越世津微微蹙眉,他对医疗行业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代谢性疾病需要长期特殊饮食、药物治疗。
“小孩父亲承受不住压力,想放弃治疗。”徐希杨道,“夫妻俩离了婚,母亲白天上班,夜晚摆摊……”
后来徐希杨参加市里的作文比赛,叙述了这个故事,得了一等奖。
他拿着五千块奖金去找那位母亲,可她怎么说都不收,徐希杨只好把她摊位上的花全买了。
“肝移植手术成功了吗?”越世津问道。
“不知道。”徐希杨垂下眼眸,“不久之后她没来摆摊了,我再也没见过。”
他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越世津通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安慰道:“可能卖花收益不好,改做别的生意了。”
“也许吧。”前方就是青鹿大学的校门,徐希杨呼出一口气道,“祝她赚大钱。”
汽车靠边停稳,徐希杨解开安全带,转头看着越世津道:“谢谢哥今天请我吃饭。”
“不用客气。”越世津道,“去吧。”
徐希杨说了句“再见”,推开车门下车。
越世津正要启动车辆,右边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徐希杨的脸出现在玻璃外,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车窗刚降到一半,徐希杨飞快往车里扔了什么东西,扔完立刻转身离开,声音慢半拍让晚风带来。
“送你的。”
越世津侧目垂眸,副驾驶座上,两朵玫瑰花静静地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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