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希杨在卫生间磨蹭了许久，出来时阳台上多了一个人。
“起这么早？”徐希杨对脸上睡意未消的韩未淞道。
韩未淞看着他走到一旁晾衣服，淡定道：“你不是更早？”
“我热醒了。”徐希杨哈哈两声，“最近天天都升温，烦死了。”
韩未淞不置可否，往牙刷上挤牙膏。
“你等会儿去图书馆？”徐希杨问。
“去实验室。”韩未淞道。
“我和你一起。”徐希杨道。
饱暖思□□，他就该多接受知识的洗礼，让自己冷静冷静，别见天想男人。
韩未淞看他一眼，不明白他的语气为何如此坚毅，点点头：“嗯。”
许是两人的学习态度让睡梦中的越安瑞感受到了危机，在徐希杨整理书包的时候，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半睁眼问道：“你们俩一大早要去哪儿？”
“实验室。”徐希杨道。
越安瑞躺回去，闭着眼睛长啸：“大周末的，别卷了啊大哥们。”
“好多天没去了。”徐希杨道，“正好去给实验室里的盆栽浇浇水，之前没人管，枯死了好几盆。”
“是。”越安瑞拖长声音，“然后又被你浇烂根了几盆。”
徐希杨回头瞪他一眼：“我中午回来，要给你带饭吗？”
“不用，我中午去演艺厅看他们排练。”越安瑞伸出一只手挥了挥，“你们去吧，好好做实验，下节课教我。”
徐希杨比了个“OK”的手势，背上包和韩未淞一起出门。
和水、气、土壤培养了一上午的感情，徐希杨去食堂吃饭，刚取到号等餐，就收到一个噩耗。
还吃什么饭，电话还未挂断，徐希杨就已动身赶往校医院。
“我没事学姐，你们回去忙。”越安瑞对身旁的花丛灵等人道，“我朋友马上就来了。”
花丛灵眉头轻蹙：“真没事吗？你脚踝肿成这样，得去外面医院拍个片子看看吧？”
“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没多疼。”越安瑞道，“就那点高度，小意思。”
徐希杨到病房门口时，正好听见越安瑞说这句话。
他一现身，越安瑞立马指着他对花丛灵说：“我朋友到了，他会照顾我的，学姐你回去吧，社团那边需要你。”
花丛灵仍有些不放心，但见越安瑞坚持，只好朝徐希杨点了点头道：“他从舞台上摔下去了，麻烦你了学弟。”
“不用担心。”徐希杨微笑道，“我有经验。”
花丛灵等人一走，越安瑞立马龇牙咧嘴道：“希杨，快，送我去医院。”
徐希杨在手机上叫了车，扶起越安瑞往外走，无语道：“给你逞能的，我真以为你不疼呢。”
越安瑞半边身体压在徐希杨的肩膀上，面色惨白：“我这不是不想让丛灵学姐担心嘛。”
“你就是死装。”徐希杨道，“这才几天，二进宫了。”
上次来是小伤装重病，这次是真伤装没事。
“别提了，最近时运不济。”越安瑞道。
“你怎么会从舞台上摔下去？”徐希杨问。
越安瑞欲哭无泪：“意外。”
原本越安瑞好好地靠边看戏，花丛灵指导社员排练走位，边讲话边后退，眼看退到了舞台边缘，越安瑞出声提醒的同时伸手去拉。
结果花丛灵站稳了，越安瑞自个儿没注意脚下，踩空了。
如果他拉到人了还能说是英雄救美，可他的手压根没碰到花丛灵，人家自己能站稳。
“本来就够丢脸了，”越安瑞咬牙道，“我再不装坚强一点，岂不是一点面子都没有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徐希杨理解不了。
“你懂什么，那可是在丛灵学姐面前。”越安瑞道，“你没有喜欢的人，肯定没法理解。”
“谁说我没有？”徐希杨小声嘟囔。
他想象了下，假如他在越世津面前摔倒，那他肯定倒地不起，轻轻拽越世津的西装裤脚，借机让越世津抱他起来。
好吧，不得不承认，他和越安瑞的情况不同。
徐希杨熟门熟路地给越安瑞挂了骨科，经过一番问诊、拍片、检查流程下来，确诊轻度骨折，离开医院时喜提两根拐杖。
“你这条腿真得好好养着了。”徐希杨皱眉道，“别搞成习惯性拉伤。”
“我知道。”越安瑞叹了口气，“晚点我给辅导员打电话请几天假，暂时不回学校了。”
他们宿舍在五楼，没有电梯，让越安瑞每天杵着拐杖爬上爬下，还养个屁。
“行，假条我去拿。”徐希杨点头，“现在送你回家？”
“不，不能回去，我妈看我这样能给我唠叨死。”越安瑞道，“去我哥那儿。”
徐希杨顿了顿，眸光微闪：“啊，你哥在家吗？”
“说不好，今天周日，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公司加班。”越安瑞说着看徐希杨一眼，“你都和他吃过饭了，还怕什么？”
这话说的，只是吃过饭，又不是上过床。
不怕归不怕，紧张一下还是避免不了的。
越世津的平层公寓在市中心某高档小区23楼，乘电梯上楼时，徐希杨对着梯面整理了下着装。
他今天穿了件字母印花黑色连帽卫衣，下搭白色工装牛仔裤和板鞋。
徐希杨有点苦恼，他没想到今天会来越世津这边，穿得太随意了，头发也有点乱。
越安瑞倚靠在墙边，突然笑道：“帽子上的抽绳再拉一拉。”
徐希杨瞥他一眼：“嗯？”
“两边一样长显得更乖点。”越安瑞乐不可支，“你逗死我了，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说多少遍了，我不怕。”徐希杨默默将帽绳两端调节成一模一样的长度。
“嗯嗯嗯。”越安瑞敷衍道，“你不怕。”
梯门分开，越安瑞杵着拐杖出去：“希杨开门，我懒得腾手。”
不用问，越安瑞相信徐希杨的脑子，上次跟他说过的密码肯定还记得。
徐希杨手指稳健地输入密码，门开的一刹那心脏跳动频率加快，他已经嗅到了越世津的气息。
“哥。”越安瑞扬声喊道，“你在家吗？”
越世津闻声过来时，看见的正是徐希杨弯腰把拖鞋放到越安瑞脚边的这一幕。
徐希杨余光看见身影，立刻丢下行动不便的好兄弟，转身打招呼：“哥哥好。”
越世津还没答话，越安瑞吱呀乱叫道：“好宝宝，顺便帮我解一下鞋带呗。”
“你们……”越世津眉心跳了跳，“越安瑞，你手断了？”
“我手没断。”越安瑞在徐希杨身后抬起受伤的那条腿，露出显眼的白纱布，“我脚断了。”
两分钟后，越安瑞被越世津拎到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
“啊——”越安瑞长舒口气，“以前看别人杵拐杖还不觉得，自己用起来才知道不轻松，累死我了。”
明明也没走多久，出医院，上车，下车，走几步，进电梯，出电梯，走几步，被越世津拎过来。
就使用这么一小会儿，越安瑞已经感觉手臂酸了。
“希杨宝宝。”越安瑞舒展臂膀，“帮我捏捏肩。”
一个“滚”字差点脱口而出，徐希杨生生咽回去，换成更文明的词语：“不要。”
他的目光从刚才起就落到茶几几面上，两朵失去水分的玫瑰花被主人遗留在此，花瓣卷曲，颜色变暗。
徐希杨微微翘起嘴角，虽然没好好保存，但越世津从车里带上来了。
花会出现在客厅里，至少说明，昨晚越世津拿着看过。
越世津意味不明地扫了眼二人，问道：“怎么回事？”
越安瑞省略部分情节，简述道：“我积极参加社团活动，摔了。”
徐希杨紧跟着作答：“我带他去医院检查了，骨折。”
越安瑞：“我请几天假，住你这里。”
徐希杨：“我送他过来，很快就走。”
越世津：“……”
“什么味道？”越安瑞鼻翼动了动，“哥你在做饭？”
徐希杨早就闻到了，但他没好意思问。
“实不相瞒，”越安瑞摸摸肚子，“我还没吃午饭。”
徐希杨咽了口口水，没说话，只眼巴巴地快速瞄越世津一眼。
越世津头疼道：“等着。”
说完抬脚走向厨房，顺手拿走了茶几上的两朵花。
半开放厨房与客厅间做了隔断，徐希杨不喜欢这个设计，妨碍他偷看越世津。
越安瑞打开电视，借背景音掩盖坦然地对徐希杨道：“我哥做饭可好吃了。”
“你跟我说过。”徐希杨道。
“是吗，”越安瑞完全不记得，“我说过？”
“是的。”徐希杨点头。
还不止说过一次。
第一次是在高三的时候，他们高中学校食堂的饭菜……徐希杨不想过多回忆。
当时过完节日小长假返校，徐希杨吃着夹生的米饭，听越安瑞抱怨牛肉比鞋垫还难咬。徐希杨没咬过鞋垫，对这个结论持怀疑态度。
抱怨着抱怨着，越安瑞开始怀念家里的饭，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越世津。他说他哥回国待了几天，小小地露了一手，做饭意外的好吃。
那只是不起眼的一个信息，因为紧接着越安瑞开始长篇大论地说他哥有多聪明，学什么都能学会。又说他哥继承了他爸妈全部的优点，他就没有。
他甚至还对徐希杨说：“论聪明才智，你在我这里只能排第二，我哥第一。不过我哥这几天总损我，加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友情价，你俩并列。”
彼时年少气盛的徐希杨听完可不服气了：“去你的友情价，老子一路把你从吊车尾拉到班级前五，比不上你哥？他长年累月在国外，有教过你解数学题吗？”
倘若徐希杨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预见了他会喜欢上越世津，当时肯定乐呵呵收下并列这个说词。
别说“并列”了，“合并”更好。
还有一次是在大一军训期间，青鹿大学军训强度在全国高校中名列前茅，几天下来，越安瑞每顿能吃三人份的饭。
某天吃晚饭时他随口提了一句：“我哥亲自下厨我都没吃这么多米饭。”
徐希杨对越安瑞口中的“哥”这个字眼极为敏感，追问了句，过后牢牢记住了“越世津做饭好吃”这个讯息。
此时再提到这个话题，越安瑞早已忘记那些小插曲，但徐希杨记得。
越安瑞不在意道：“随便吧，总之我哥很会做饭。他在英国留学七年，但他不喜欢吃白人饭，吃遍英国的中餐厅后他就开始自己做。”
徐希杨点点头，翻开心中的小本本，记下：越世津不喜欢吃西式简餐。
“不过他现在工作忙，很少下厨了。”越安瑞道。
徐希杨低头笑了笑：“那我今天运气不错。”
因为是越安瑞主动聊起越世津，徐希杨正大光明地越过隔断看向厨房里的男人。
眼珠一转，徐希杨道：“你哥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咱俩干等着吃，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哈。”越安瑞为难道，“但我的脚还不能下地，你又怕他，怎么办呢？”
“我，克服克服。”徐希杨道。
“那行。”越安瑞立马道，“你去帮他打下手，加油。”
徐希杨艰难地压住嘴角，起身朝厨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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