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有一个秘密。
他原本的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但现在，这个秘密有两个人知道了。
他和姜序在一起了。
是的，就是那个被女生们偷偷在背地里称为校园男神，在南四中仿佛自带追光灯的姜序。
然而，改变的似乎只有他们两人之间那道无形的界限。
日常的生活，依旧沿着既定的轨道，沉默地向前滚动。
陈念还是那个陈念，每天一个人踩着晨光上学，踏着暮色放学，中午和周扬在食堂角落安静地解决午餐，继续扮演着班级里查无此人的小透明。
那份巨大的，不真实的幸运感，被他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最深处，唯恐泄露一丝一毫，便会招致现实的审视与嘲弄。
只是，偶尔，在喧闹的走廊里，当那个耀眼的身影恰巧迎面走来，目光交汇的瞬间，姜序会极其快速地，不易察觉地朝他眨一下眼。
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陈念的心脏就会像被重锤擂过，骤然紧缩，随即疯狂跳动，擂鼓般的声响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他总会立刻仓惶地别开脸，假装专注地研究旁边墙壁上某块斑驳的污渍，脸颊却不受控制地烧起来，滚烫一片，蔓延至耳根。
上午第二节课间操结束，人流如潮水般涌向教学楼。一班的队伍总是行进得最快，而五班则慢悠悠地缀在后面。
这时，姜序会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让自己落在班级队伍的末尾。当陈念随着五班的人流走近时，那只温热干燥的手便会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划过陈念垂在身侧的手，指尖短暂却清晰地回握了一下。
然后，姜序便会若无其事地加快步伐，追上自己的同学，仿佛刚才那短暂的电光火石只是陈念的幻觉。
每一次，陈念都会瞬间僵住，随即惊慌失措地转动眼珠，飞快地扫视周围同学的表情和动作，确认没有任何一道目光投向自己，那悬到嗓子眼的心才会重重落下，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教学楼后那片茂密的小树林，成了他们在这所成绩至上，目光无处不在的学校里，唯一能短暂喘息，靠近彼此的孤岛。
浓密的枝叶遮挡了视线，也隔绝了喧嚣。有时姜序会忍不住在心里自嘲，这感觉活脱脱像被金主偷偷豢养的小白脸，在家里再亲密无间，到了外面也得装作素不相识。
明明是正牌男友，却硬生生混出了地下情人的地位。但这些带着委屈的调侃，他绝不会在陈念面前流露半分。
他太清楚陈念了，哪怕只是捕捉到一丝他的不满，陈念就会立刻陷入更深的自责，然后开始勉强自己，做出违背本心的退让。
姜序不想看到那样。
此刻，夕阳的金辉穿过枝叶缝隙，在林间投下细碎的光斑。姜序将陈念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手臂环抱着他单薄的肩背，恨不能将人缩小了揣进口袋，随时随地带着走才好。
“念念，”姜序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轻轻震动着陈念的耳膜，“下周我们学校和一中有场篮球友谊赛，篮球队那群家伙软磨硬泡想让我去凑个数。你要不要……来看看？”
关于这场球赛，陈念上午课间就听班上几个女生兴奋地议论过了。
上学期两校也打过，姜序出场时，能容纳五千人的篮球馆座无虚席，据说有一半人都是冲着他去的。
陈念试着在脑海里勾勒那个画面：震耳欲聋的欢呼，无数道聚焦的目光，刺眼的灯光……而自己，只是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点。
在那个众目睽睽的场合下，即便姜序只是不经意地朝他这个方向瞥一眼，也极有可能被有心人捕捉，放大，解读……光是想象那可能引发的议论和探究目光，陈念就觉得一阵窒息，脸色瞬间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姜序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呐：“还是……算了吧。”
姜序心里早有预料，让陈念去那种人声鼎沸，万众瞩目的地方，无异于把他架在火上烤。
失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心湖，荡开一圈涟漪，但他很快压了下去，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语气里满是理解和纵容：“那好吧。”
他顿了顿，低头看着怀里人柔软的发旋，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像发现了猎物的某种大型犬科动物，“那作为补偿，今天是不是可以……”
他动作自然地托着陈念的腰，轻轻一用力，就把人转了个方向，面对面地抱坐在自己腿上。
陈念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双手下意识地攀住了姜序的肩膀，整个人几乎被圈进他怀里。
姜序的眼睛亮晶晶地，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直勾勾地盯着他。
两人在一起后有过约定，一周只能亲一次。
陈念固执地认为，过多的亲密接触会像甜蜜的毒药，让他沉溺其中，模糊掉两人之间那条清晰的界限，最终彻底迷失自我，忘记自己原本该有的分量。
而这周的份额，早在周一就被姜序用掉了。
陈念本能地想拒绝，可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另一个念头又冒了出来：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拒绝他两次——一次是公开场合的露面，一次是私下的亲密……会不会显得自己太冷漠，太不近人情了？他会不会……失望？
姜序一看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闪烁的眼神，就知道他又陷入了那种无谓的，自我消耗的纠结里。
立刻凑近，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陈念的额头，鼻尖几乎相触，呼吸温热地交融在一起。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安抚的魔力，轻声说：“别想太多，念念。你就告诉我，现在，你自己想不想？不想的话，我也可以忍到下周一。”
虽然那对他而言有点难熬，但并非做不到。
他更在意的是陈念真实的意愿，而不是出于任何勉强或补偿心理。
想不想？
这个问题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陈念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隐秘的渴望和根深蒂固的克制在拉扯。脸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急速攀升，仿佛有滚烫的血液瞬间涌上。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热流从脖子一路烧到耳根，整张脸烫得惊人，不用看也知道，此刻一定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他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剧烈颤抖着，完全不敢再看姜序那双太过明亮的眼睛。
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序清晰地捕捉到了这无比熟悉的信号：瞬间爆红的脸颊，低垂颤抖的眼睫，紧抿的唇线——这是他在那本私密的《陈念行为观察报告》里反复记录并验证过的，属于“极度害羞但内心默许”的典型反应。这种无声的回应，远比一个简单的“想”字更让他心头发烫。
答案不言而喻。
姜序满足地低笑一声，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不再迟疑，果断地低下头，精准地捕捉到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泛凉的唇瓣。
一开始，他确实笨拙得只会蜻蜓点水。但有些东西仿佛刻在基因里，或者只是单纯地因为对象是陈念，几次探索之后，他便无师自通地掌握了要领。
他先是温柔地，耐心地在陈念柔软温润的唇瓣上细细描摹，感受着那细微的，带着惊悸的颤抖。
直到感觉到怀里的人因为呼吸不畅而微微张开了一条缝隙，他才趁机温柔而坚定地探入。
陈念果然瞬间绷紧了身体，喉咙里溢出一点细小的呜咽，带着慌乱。姜序立刻放缓了节奏，只是耐心地，安抚性地轻触，等待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
当感觉到陈念的指尖不再死死揪住他的校服，而是无意识地，带着依赖地搭在他的肩颈时，姜序才重新掌握了主导权，加深了这个吻，带领着陈念在他构建的温柔漩涡里沉浮。
短短几次实践，这位年级第一的学霸，在“如何让陈念在亲吻中放松并回应”这个课题上，已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甚至在心里默默优化着操作流程。
亲吻结束时，天光已经悄然黯淡下来。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壮丽而温柔的血橙色，余晖透过枝叶的缝隙，在林间投下长长的，摇曳的光影。
姜序依旧抱着怀里的人，陈念靠在他的肩窝，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带着轻微的喘息，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姜序低头，看着陈念闭着眼，脸颊依旧残留着动人红晕的模样，又抬眼望向那片被夕阳点燃的天空，内心被一种巨大而充实的暖流涨满。
此刻，他无比确信，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这份幸福沉甸甸的，带着陈念独有的温度和气息，真实得让他想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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