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事的时间不比你早多少。”
咖啡馆里乐声悠扬，蛋糕的甜香与咖啡香醇的气息将人环绕其中。江馨玥尝了口面前的花椒茉莉慕斯，捧着脸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你不属于他们的核心圈。”对面的人道。
江馨玥不置可否，“我是总部放下来受苦的，还是个女的，一群老混蛋巴不得我飞升失败呢。”
“之前几次想约我出来……是因为这件事吗？”
“是，也不是。”女人耸耸肩，把手搭在椅背上，“我是察觉到点什么，出于朋友的立场想劝你放弃，但也不希望项目就这么终止，在没有切实依据之前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许吃着吃着我就想明白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主导的第一个项目，感情到底不一样。”
她喝了一口奶茶，微张着嘴沉默了好半天才苦笑着继续道：，“结果害的是我们两个，还便宜了别人。
“话说回来，被整了这么一道，还以为你不愿意再见了我呢——詹尧。”
身着淡色休闲套装的詹尧啜了口咖啡，“不管怎么说，我也从这件事里学到了不少。抛开曾经的合作立场不谈，我们是朋友。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陌生人。”
连续阴雨，今日难得晴朗，久违的曦光洒落，驱散空气里潮土油的气味，一切恍若新生。咖啡馆位于虹阳广场临街，新开不久，上午的店里还没有多少人，氛围闲适懒散，点的东西很快就能上。江馨玥托腮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拿出手机扫码又加了一份覆盆子榛巧慕斯打包。
“是吧，我也觉得你人挺好的，今天想吃什么随便点，我买单。下次约时间大家出来聚聚，彼此打个招呼，以后说不定还有联系。”
詹尧笑笑，拿起手机要去扫桌面上的码，“怎么能让女士买单呢，我来就好。”
江馨玥晃晃手机的付款界面，“我就知道你要这么干，所以已经买完了哦，”她歪头眨了眨一只眼，“还给你加了份巧克力花椒慕斯，花椒慕斯可是他家的招牌。”
詹尧失笑，“你对这家店很熟悉。”
“那可不，我本来想约其他朋友来的，可惜大家的时间总是对不上，特别是最会吃的那个，这才一直拖到了今天。正虹广场这里地段好租金高，店铺换得快——”
她偷偷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从玻璃冰柜里拿甜点出来的店员，用又轻又快的声音继续道：
“——我本来还担心在这家店倒闭前都约不到朋友陪我过来呢。”
詹尧捕捉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你口中的‘最会吃的那个’，是指陈经理吧，难怪你总是对他评价很高。”
店员端来慕斯，江馨玥示意摆到詹尧面前，“燧仔他人挺不错的，就是有时候心肠太软，看见什么可怜的东西都想捡回家。”
詹尧点头，“我的确欠着陈燧好几个恩情。”
“改天大家可以一起吃饭哦，”江馨玥似有意无意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后开起了玩笑，“你们和我们对接的那几位年轻人我还挺中意的，要不是科晟这环境属实是太过水深火热，我都想挖过来培养成下手了。”
詹尧用叉子侧面切下慕斯的一角，决定不去纠正她口中的“年轻人”其实跟她差不多年纪甚至比她大这件事。
“他们也对你的评价也不错，”詹尧道，“这顿饭应该不难约。”
江馨玥打包的甜点用保温袋装着，里面放了干冰。她接过袋子道了声谢，手机屏幕随着她的视线亮起。
“都这个点了，”她说，“该说的也说完了，不介意我有事先失陪吧？”
说这话的时候詹尧正在把切下开的那块慕斯送入嘴中，巧克力的味道在唇齿间化开，预想中的麻痹感没有出现，有的只是花椒淡淡的香气和慕斯丝滑细腻的口感。他抬眼看面前身着短裤T恤的女人，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詹尧还不想那么快离开，他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明媚的街景边吃边发呆，思绪信马由缰，直到金属叉子撞上白瓷底盘，发出不合时宜的刺耳声音才回过神来。店里的客人不知何时多了起来，音乐从原本的轻柔蓝调换成了机械般回旋反复的《波莱罗舞曲》。隔壁桌是一对父女，小姑娘天真浪漫，白萝卜似的小手点着手机屏幕撒娇说要吃这个这个还有那个。
詹尧被这种可爱的氛围感染，不知不觉勾起了嘴角。波莱罗行至盛大荒芜的**，盘里的花椒慕斯还剩最后一小块，咖啡也已经喝完，他心想再去一趟超市看看有什么需要买的就可以回去了。
路过冷藏柜的时候看到了在B市时陈燧买的那种牛奶，詹尧想了想，拿了一瓶大瓶的放进购物篮。
詹尧的生活与其说是从简，更确切的是处于一种没什么要求凑合过的状态。篮子里不是火锅底料就是方便面之类的糊弄类食品，以及一堆看着除了好吃一无是处的零食。
话又说回来，零食嘛，好吃就是其存在的最大意义，难不成真有人打算把零食当正餐吃吗？
陈燧思及此不由感叹：“乖乖，您这生活可真是随心所欲啊。”
正在挑选沙拉酱的詹尧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看到推着购物车一脸感叹的陈燧，下意识问出一句——
“你之前给我的三明治用的是哪个牌子的沙拉酱？”
陈燧如实回答：“我喜欢用美乃滋，你左手上拿的那个好乐门的就行。”
詹尧把美乃滋放进购物车，注意到陈燧购物车里大部分是食材，便问：“家里来客人？”
“都是自己吃的，”陈燧与詹尧并肩而行，伸手越过他拿起货架上的蓝莓酱，看了看日期后又放回去，“家里厨房纸用完了，超市走一圈不知不觉就买多了，反正大部分都打折，多囤点也没啥，哪天想起来了还能多做几个菜。”
“你呢，”他看向詹尧，“你午饭打算吃什么？”
詹尧向他展示了购物篮里的零食。
陈燧停下脚步，詹尧也跟着停下。他挑起一边眉毛，看看购物篮，看看詹尧，又看看购物篮，最后捏了自己的脸一把。
“你真打算把零食当正餐啊？”
“不行吗？”
周末的商场自是热闹。各式各样的人群，各式各样的的声调混入欢快的乐声里，陈燧侧身躲过一个无头苍蝇般冲过去的孩子，和詹尧稍稍拉开了点距离。詹尧抬眼看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将那满含笑意的声音自周围的嘈杂里剥出，一点一滴收到自己耳中。
“要多吃肉蛋菜，”陈燧提高音量对詹尧道，“整天吃零食怎么行呢，难怪你那么瘦。”
詹尧怀里抱着一袋子零食，手上提着鸡蛋和肉，“这些东西不是应该去菜市场买吗？”
陈燧白了他一眼，问：“你会挑吗？”
詹尧认真想了想后老实摇头。
陈燧露出一副如我所料的表情，“这家超市比外面贵了点，但质量和新鲜度什么的都有保证。有时候在范围允许内多花点小钱，就能为你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重新拉近和詹尧的距离，“要好好吃饭啊，詹尧。”
詹尧没有答话，低头默默看怀里的零食，从另一只手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他买的牛奶在里面，里面还有陈燧执意要塞进去的鸡蛋和肉，以及一把据说非常新鲜的上海青。
詹尧抬眼，问：“这个青菜也是用水煮后直接吃吗？”
“水煮不好吃，那种苦是减肥的人才要经受的，你现在要做的是增肥。你煮完洒点料汁或者直接炒，素菜用猪油炒最好吃，下次我熬猪油的时候分你——”
陈燧突然停下脚步，詹尧没发现，迈出了一步后才停下，回头看陈燧。那人瘪着嘴，整个人无力地松垮着，视线望向一侧的出入口。
“怎么又下雨了，我出来前才晾的衣服……”
詹尧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动玻璃门处人群摩肩接踵，偶有几个下定决心的人以袋作伞冲进昏黑的雨幕里，磅礴暴雨声随着门的开合时明时暗，几要被此起彼伏的叹气声盖过。
“你急着回去吗？”詹尧觉得衣服应该是已经救不回来了，“不急的话吃个饭再走，到时候雨应该也小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请客，想吃哪家随便挑。”
“我买了牛肉卷，”陈燧看起来颇为苦恼，“你买了牛奶，这些都是要及时放冰箱的。这里不好停车，所以我就没开车来，偏偏又没有地下通道可以去地铁站……”
“我送你，”詹尧说，“我的车在地下停车场，你想去其他地方吃饭也可以。”
“送我回家可以吗？”
“可以。”
“那顺便去我家吃个饭。”
詹尧摇摇头，下意思就要拒绝，“不——”
陈燧的手搭上詹尧的肩，嬉皮笑脸打断他的拒绝，“我今天饭煮多了，放到明天就不好吃了，赏个脸嘛詹总。”
青年炽热又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从口中喷出的热气扑到脸上。詹尧的目光看向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陈燧的手是生得好看，骨节分明，匀称干净。皮肤下的青绿色血管在这个距离下看得一清二楚。
“那就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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