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板,有新鲜的吗?”
苏吝人未露面,声音已先行传入店内。程且之随后踏入,携风而至。
袁代民上前招呼:“有,我这就去给你们取……”
纪辞序老早就在这里等着,眼见苏吝和程且之进入店内,他迅速拿出那把随身携带的小刀,毫不犹豫地朝着手心狠狠一划,一道血线赫然显现。紧接着,鲜血开始不停地往外渗。直到渗出的血量越来越多,他的嘴角方才勾起弧度。
“我靠!哪里飘来的味道,好香!”苏吝似乎嗅到空气中一缕奇异的香味,他使劲耸动着鼻翼,瞬间沉浸在这股香味中。
“你闻到没?且之,好香的味道!”苏吝兴奋地伸手向程且之拍了一下,谁知道却扑了个空,和空气击了个无声掌。
他诧异地偏过头,就见刚刚还在身旁的程且之已经走到了茶水间门口,正抬手掀起垂落的门帘。
“你好,你需要帮忙吗?”程且之问。
纪辞序坐在椅子上,右臂无力地搭在大腿,掌心血红一片。他身前放着医药箱,左手撕扯着包装袋。毕竟左手没有右手灵活自如,操作起来非常艰难不便。
他好几次尝试奋力撕开医用胶布的包装袋,却都以失败告终。耐心告急,他索性不拆了,将那包装袋丢至一旁。而后不慌不忙地抬头望向程且之。
“我来帮你吧。”
说话间,程且之快步上前,利落地撕开包装袋,把里面的胶布递给他。
纪辞序轻声地说了句“谢谢”后,就准备将胶布直接贴在那个鲜血淋漓的伤口上,似乎并不打算进行消毒。
程且之下意识伸手阻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不消毒啊?”
纪辞序的视线随之落在被握住的手腕上,程且之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忙松开手,说:“不好意思。”
纪辞序摇了摇头,将胶布放在桌面上,随后便把手伸进医药箱内,精准地摸出了酒精瓶,把酒精瓶递到程且之跟前,问:“能帮我拧一下吗?”
“酒精消毒很疼的,”程且之顺势接过酒精瓶,将其原封不动地放回医药箱里,取出碘伏瓶,“用碘伏吧。”
紧接着又迅速取出棉签,轻轻地托着纪辞序受伤的手,“左手不方便,还是我帮你吧。”
手心的伤口他浑然不觉疼痛,手背下的温暖却蔓延至心底,他看着程且之,偷偷地牵了牵嘴角。
门帘再度被掀开,苏吝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非常之激动,大声叫嚷着:“哇靠!且之,就是他的味道!简直太香了!”
苏吝的目光直直地望向纪辞序,试探着开口问:“帅哥,我们打个商量?”
纪辞序的眼神并没有一秒分到苏吝身上,只是一直锁定在程且之的脸上。
程且之蹲在他面前,脑袋低垂着,专注于手中的动作。浓密修长的睫毛根根分明,让人不禁联想到它们扫在脸上时的丝丝痒意。那微抿着的嘴唇,偶尔轻轻蠕动,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程且之很快帮他消好毒,发现伤口还在渗血,又从自己口袋里拿出止血贴,贴在伤口上。
等一切都妥善完成之后,程且之才缓缓地松开了握住他的手。随后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他,那双蓝色的眼眸之中,隐隐约约有红晕泛起。只听程且之轻声说:“好了,我们做个买卖吧?”
纪辞序故作疑惑道:“什么?”
他知道程且之刚度过休眠期,现在肯定是饥饿感最强烈的时候。
程且之缓缓起身,刚回答一个字,话音就被苏吝从中打劫。
“我们买你的血,你开个价。”
纪辞序佯装考虑,片刻后站起身来,目光径直对上程且之。点头答应:“可以,不过我不要钱,只要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吝继续追问。
“吃了我的血就不能再吃别人的。”
纪辞序回复着苏吝的问题,视线却依旧不离程且之。
苏吝声音拔高:“我靠了个靠?你这也太霸道了吧!你一……”
说到这里,他又转念一想,罕见的极品美味,提出刁钻的极品要求,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稀罕”俩字不分家嘛。
苏吝单方面把自己说服了,他拍了拍胸脯,允道:“不过我可以。”
可这三人中,只有他一个人“服”。
只听纪辞序果断而坚决地拒绝道:“只有他可以。”他仍然望着程且之,等待着程且之的答复。
程且之对此仍是没有回应,只是看向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解。
而苏吝则是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我靠?你还挑剔上了?”
帘布被风卷起,飘飘悠悠地遮住了程且之的脸庞,阻隔了纪辞序的目光。
不一会儿,程且之摇摇头,浅笑道:“这个条件我应该做不到。”
纪辞序的心猛地一揪,一阵不安涌上心头。开始怀疑自己的味道是不是已经悄然改变,是不是已经不再符合程且之的味蕾。
他不禁感到惧怕,毕竟这是他唯一的筹码。
“我应该可以做到……”缺筋少智的苏吝仍在一旁锲而不舍地毛遂自荐。
纪辞序哪里还有心思去理睬苏吝,他现在满心都被程且之的回应占据。
眼见程且之欲往外走,他顿觉慌乱,急忙拉住对方的手,说:“没关系,你可以先尝一尝味道。”
“纪所,你尝尝这个,我新买的茶叶。”袁代民那热情的声音在纪辞序的耳边悠悠响起。热茶散发出的袅袅热气飘至他的鼻尖,瞬间将他从回忆过去拉回到了眼前当下。
祝浮抿了一口新茶,眉眼间舒展开来,评价道:“嗯还真是不错。”
纪辞序见状,也端起眼前的茶,抿了一口。
“怎么样?”袁代民期待地看着纪辞序。
袁代民虽然常喝茶,但并不懂茶,也尝不出个好坏来。他把新买的茶叶分享出来,就是希望别人给出实质的评价。
纪辞序回:“还可以。”
其实他对茶也不是很精通,但是纪央文在世的时候最爱喝茶,平时总会有意无意地在他耳边念叨着关于茶的种种知识,给他做着各种茶方面的科普。时间长了,他也耳濡目染。
“走吧,我们回去了吧?”说话间,祝浮拾起桌上刚刚被他摘下的眼睛,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拭了几下,之后戴上眼镜,这才看向纪辞序。
他们在这里也坐了好一会儿了,既然该说的事情已经说了,也没了其他的事,总不能一直赖在人家店里蹭茶喝吧。
可纪辞序却说:“再坐坐吧。”
祝浮哪能不明白纪辞序拖着不走的用意,他无奈地调侃道:“你是等不到就不走了?”
袁代民同样也看出来了。
他提起茶壶往二人的茶杯中斟好茶,问了一个已经有答案的疑问:“纪所你是在等程老板吧?”
纪辞序嘴上没应,但眼神里尽是肯定。
袁代民又说:“他今天应该不来店里了吧,早上有人给他送吃的了。”说完,还叹了口气。
祝浮瞥了袁代民一眼。也不知他这是叹的哪一口气。是程且之不来,纪辞序等不到;还是程且之不来,他生意不到。
袁代民口中所言仿如雪花飘下,一片一片地落在纪辞序的脸上,叠加堆积,其厚度都能堆雪人了。
“是谁?”纪辞序捏紧茶杯,吐露的不是文字,而是冷气。
“就那个小伙子,这里有颗痣那个。”袁代民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眼角与山根之间那处位置指了一下。
与此同时,正在棋牌室专心致志地打麻将的路拾舟突然察觉到身后有一股冷飕飕的气流窜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扭过头,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门紧紧关闭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妖风。
他开门出去,走到那扇面向代民店的窗户边。视线在代民店的前台处搜寻了一遍,并未见着想见之人。他皱了皱眉,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表盘上指针清晰地指向九点半。
他喃喃道:“他还会来吗?”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牌桌上的催促声:“路拾舟,快!到你了!”
尽管棋牌室里嘈杂不已,但路拾舟还是听见了牌友的催促,急忙往牌桌奔去,将注意力转回到牌局上。快速扫了一眼手中的牌,选出一张丢了出去。
路拾舟刚一转身离开那扇窗户时,纪辞序和祝浮恰巧从茶水间掀帘而出,打算离开代民店。
“砰!”
一个人影从高楼一跃而下,那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地面都跟着猛然晃动了一下。
纪辞序和祝浮都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俩的脚边。
一瞬之间,那人身下鲜血流淌,在地面蔓延开来,一点点地扩张着范围,不多时便染红了一大片。那人丝毫未动,看上去已然没了呼吸。
附近的人听到这巨大的响动,纷纷都围拢了过来,无不为之叹息。嘴里念叨着:“太可怜了……” “明明过得好好的,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之类的话。也有几个人赶忙掏出手机拨打急救和报警电话。
虽然大家心里清楚可能人已经没救了,但还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其中一个人似乎认识这个伤者,不禁叹了口气说:“他男朋友前两天去世了,应该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吧……”
纪辞序皱了皱眉,凑上前去晃眼一看。这才发觉这人有些眼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直到不经意间扫到那人手腕上佩戴的那块手表他才恍然记起。
原来这人是前段时间他和张旸带着三个又从宠物店出来以后路过广场时遇到的那个没带伞的匸族。
纪辞序之所以对这块手表印象深刻,是因为那男生当时看见他的表就夸表好看,他记得自己回了一句:“谢谢,我男朋友送的”。
谁知道对方听他这么一说,就笑着去掀开袖子,露出自己手腕上的那块表。
“我这也是我男朋友送的,好看吧?”
纪辞序记得男生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涂满了药膏,却洋溢着幸福。
思及此,纪辞序忍不住问:“他男朋友是上淄的?”
“对啊,他们在一起时间挺长了,以前特别恩爱,看着就让人羡慕。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几年老是看他郁郁寡欢,前段时间还天天往上淄跑,冒着大太阳都要去。我之前还问过他,他也没说什么事,就说他对象不愿意见他……”
路拾舟急匆匆地从棋牌室跑下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他困惑不解,忍不住发问:“为什么不肯见他?他们不是很恩爱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过……”
“要我说他男朋友其实就是变心了,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忍心不见他!”说话间,路拾舟低头看着地上这个为爱放弃生命的人,双拳紧握,满心都想为其打抱不平。
祝浮终于从那差点被砸中的惊险中缓过神来。他听见路拾舟的话,不禁皱了皱眉,说:“别说得那么绝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
任他们如何讨论,纪辞序都仿若未闻,只是自顾自地回忆与这男生短暂的交集。
当时男生问他那块表好不好看,纪辞序记得自己毫不留情地实话实说:“不好看。”
谁知那男生听完不恼反笑,轻轻地摸着手表,看上去极为珍视,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我猜到你会说不好看,其实我也觉得挺难看的。”
纪辞序疑惑:“那你还戴?”
男生的目光扫过他的表,反问道:“难道你戴这块表就只是因为它好看吗?”
纪辞序下意识想要否认,就听见那男生接着说:“难看归难看,但我还是喜欢啊。”
这个“好不好看”的话题像是突然间击中了男生的痛处,他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声音也沉了下来:“如果你的男朋友因为外貌变化要离开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说实话这个问题本不是他该纠结的。
在这个问题的设定中,“男朋友”才是他的角色定位。如果让他换位思考,站在这个问题中的“你”的立场去考虑的话………
“如果将他强留在身边会让他深陷自我厌恶的折磨的话,那我宁愿承受分开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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