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往后几天只要一想到这事儿就魂不守舍，手机里几条条未读短信和十几个未接电话，他还害怕娄惟尘找来除了上课时间坚决不出门，连饭都是许开明他们从食堂打包回来的，过了几天胆战心惊的日子，又到了放假的日子，五天假期，照平常陈望是不会回家的，但这次他麻溜地收拾行李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到家时已经快要六点了，陈母见他回家还很惊讶，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惊喜，赶忙放下手中的活准备饭菜，陈望吃完饭躺在自家床上顿时安心起来，不用担心哪天有人闯进来把他带出去又关起来。
一连三天他没了胆战心惊的心情都过得十分舒心，这天晚上刚从山的另一边的外刘婶家吃完饭出来，陈母他们还准备待会儿叫陈望先回家，他一个人打着手电走在石子路上，这条路比较偏，黑灯瞎火的没个人影，但是走这条路比大路要早十几分钟，陈望早就习惯走这条路了。
走着走着恍然间感觉身后有道视线如影随形，他慢慢加快脚步，影子在灯光下一晃一晃的，但是那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没有消失，甚至还隐隐约约能听见脚步声……就在马上走出小树林时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
陈望浑身颤抖着甩开那只手，拔腿就往前面跑，只是在下坡时一个不留神被揪着领子不让跑了，“这不是陈三嘛，你跑啥子跑，身后有鬼在追你啊，我跟你说话啷个不答应，真是读书读傻了……”
陈望听到熟悉的声音，愣愣抬起头望着面前中年男人，是住在对面同个性的男主人，平常见了都喊叔公，“……”
他现在看见这张脸格外亲切，被拉着边往家走边絮叨也不急，就在拐弯时他偏头往他跑过来的路望了一眼，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
陈望这一晚睡得极其不安稳，一会儿在森林里跑，一会儿又被关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在陈母一声河东狮吼他从梦中惊醒。天气正好，陈母派任务让他把家里冬天用过的棉絮拿出去晒，还在整理架子上的东西呢就看见隔壁婶跑进来，一边呼哧呼哧喘息一边说：“三儿啊，你快去西坡看你妈，她爬不起来了！”
陈望一听也不管手里的东西了，丢下就迈开腿往山坡上跑，还没跑到陈母种菜的那块地，老远就看见一个黑影躺在泥土里，他快速跑过去发现他妈还在挣扎着想起来，脸上豆大的汗珠儿顺着脸滴进土里，他背起她想往大路跑。
陈母忍痛一直拍他后背：“陈望，不用去医院，只是摔了哈而已。”
陈望背着他妈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平路还好，下石板坡时怕摔了陈母，他咬着牙确定走稳每一步，经过一个石砖房看门狗的叫唤把主人家唤出来，“诶，嘞个不是秀雯嘛，啷个啦？！”
陈望呼出一口气道：“我妈摔了，我要送她去医院！”
那个老太太一惊，颤颤巍巍拦着陈望，“街上啷个远，我喊卫国用三轮车送你们去！”
陈望没有推脱，毕竟晚一分钟陈母就会更难受一分，再怎么样能减轻一分负担，他扶着陈母一起坐上车，到了镇上的卫生所男人陪他一起，男人守着陈母，他去挂号，到了骨科诊室前面排了好几个，大多是老人，诊室里热闹极了，陈望在等待的过程心一直跳个不停。
终于轮到他们了，医生朝被扶着坐在板凳上的陈母问了些问题，又按着她疼痛处试了下，随即在单子上写了几笔让他们去隔壁拍个片。
等了一个小时结果出来后陈母是骨折，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再开了几盒膏药，陈望想着去年老听见陈母喊腹痛，有时候痛得根本睡不着，每次叫她去检查还总是犟嘴说是小毛病，今天来都来了，他就让陈母做个全身检查。
陈母一开始死不同意，说检查什么，她身体好着呢，只是拗不过陈望的坚持，还是在他带领下到各处去做了检查，陈望没想到这一通检查下来还出了问题，医生按了按陈母的腹部又看了下片子摇摇头满脸凝重很大可能性是癌症，那医生看陈望那张脸估摸着他年纪不大便让他和家人商量下去城里头大医院再检查下
陈望听到那两个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癌症，怎么会是癌症呢？再听到陈母慌张询问医生的声音他才回神，不行，他不能慌，必须赶快安排陈母去大医院检查。
他立马给二姐、陈父打电话告知这个消息，他们从学校和家里匆匆赶来，陈家二姐和二姐夫就在镇上，他们很快赶来，接着就是陈父。他们一家在路边，陈二姐问了具体情况，陈望将医生说的一五一十告诉他们，在场人脸色都不好看，气氛凝重。
陈望道：“不管怎样，我们要先去城里检查下，妈的病耽搁不了。”
一向不管事的陈父此时不断点头道：“对对对，思敏，你让你男朋友开车送我们去城里头，那个叫什么成鑫医院……”
陈二姐也不多话，麻溜扶着陈母去她男友停车的地方往后座去，又安排陈望去副驾驶坐着，她挨着陈母坐。
一路上陈望经常回头看着后座依偎着的两个人，二姐也没提她病的事儿，轻声说着家里那些琐碎事情，陈母嘴里应着但一向开朗的面容憔悴极了，平常最爱骂骂咧咧的陈父也是一反往常的神态，几次想和陈母搭话却开不了口。
陈望瞥见这情景他偏头望着窗户外，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攫住，喘不过气。
“检查结果出来了！”
二姐拿着一张CT小跑步到他们身边说：“走吧，去给医生看看。”
令他们庆幸的是，不是癌症，但是这是卵巢肿瘤，不切除后期也会发展成癌症的，全家人松了口气，手术是肯定要做的，赶忙问手术费要多少钱，一听到数字他们又渐渐沉默。
四千，他们一家除了二姐有收入外，陈母他们平常就只靠卖点儿种的菜为生，怎么凑得出来四千块？
陈母沉默半天才说：“医生说是良性的，也没多严重，等凑齐钱了再来吧。”
这话遭到陈望和二姐一致反对，“这病怎么能拖啊，严重了就是癌症，妈，你就别犟了，这次就听我们的！”
虽然他们是在医生那登记了住院信息，但在钱这方面还是一个大问题，陈望看着陈二姐躲在楼梯间打了无数通电话，陈父那边也在联系亲戚朋友，甚至还找上了那些经常一起打牌的人，这样东拼西凑下来也才借齐了一千三。
陈二姐现在急死了，甚至想打电话给学校那边的人试试能不能预支工资，二姐夫在旁边安慰她，“我再去问问我妈那边能不能借一下。”
两人是互相见过家长的状态，按理说陈二姐性格这么好强的人是不可能接受这个要求的，但现在这种情况是不得不向现实低头，她抿唇点点头。
陈望走过去对二姐说：“姐，今天妈一天没吃了，我去外面买点儿吃的带回来。”
平时对这个弟弟管得最严的陈二姐带着疲惫之色冲他勉强笑了笑，“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陈望点了下头，在走廊上路过病房透过窗玻璃看到里面躺在病床上的那些人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思绪万千但好像又什么念头都没有，他摇摇头下楼在街边随便找了一个饭店打包了一份饭菜，心不在焉往回走。
到目前为止能借的人都借了，到最后还是凑不齐可怎么办，他能找谁帮助呢？
陈望脑子里疯狂搜寻着，高中同学基本没联系了，许开明他们两个那里或许可以试试，但是借不到太多，蚍蜉撼树，解不了燃眉之急，谁能一下子填补这么多钱？
想着想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他肯定他一定能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出来，但是——
他步子越来越慢，但是以他们的关系要怎么开口，他们关系弄的这么僵硬他要以什么立场能让他借这么一笔钱。
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刚拿出手机还没播出那个号码，只是一抬眼看到了街边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浑身僵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刚刚还在想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直直望着前方一动不动，直到男人主动迈步走到他身前他才垂手呢喃道：“娄惟尘……”
娄惟尘垂眼看着眼前这人毫无防备仿佛迷失在森林里无措的神态，眼神不明意味，那个夜晚之后陈望的逃离对他来说在意料之内，他也在那段时间没有去找人也是想整理下自己的思绪，但是事实上这期间他还是在关注着陈望一切动向，包括他离开江市回家的事儿。
说实话，他心里一直有一股火，在陈望离开以后就烧着了，娄惟尘这次找来心底想法是要把陈望关起来，这次他不会再心软了，就是昨天花了半天时间找到陈望家他都是这么想的，今天接到一通电话上午处理了点事儿再找去陈望家就听见陈家邻居说他们一家都来医院了，他没有耽搁就往那些人说的地方来。
在看到这张脸后他突然冷静了，他决定改变计划，除了把他关起来似乎有别的选择，既然选择要纠缠下去，那他就要他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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