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提案会从下午两点开到五点。
沈知衡事务所每月一次全员分享,所有人都可以讲想法,哪怕只是一个小细节。但每次,真正敢讲“理念”的人不多。大部分都讲项目进度、节点优化或者业主反馈。
这次轮到陆真。
沈知衡没介绍她,只是淡淡说:
“下面陆真,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想讲。”
她走上台的时候,手心出汗,耳朵像被薄膜罩住,心跳得有些发空。
投影幕布上先出现一张照片。
那是一堵断墙,一道日光从缺口里照进来,墙面斑驳,墙角落着一只空椅子。
她没有先说话,而是等了三秒。
然后轻声开口:
“我想讲一件事——建筑里,那些‘没被设计进去的地方’。”
下面有人轻轻笑了声,也有人皱眉。
“我的意思是,”陆真继续,“我们一直在追求空间的功能性。可是不是所有空间,都一定要被功能填满?”
有人插话:“那不就是浪费?”
“浪费什么?”陆真盯着那人,反问,“浪费面积,还是浪费机会?”
那人噎了一下,没再说话。
陆真翻到下一张图。
照片是一个老小区里,被拆掉半面墙后留下的空隙。孩子们用砖块在地上搭了个简易台阶,在上面蹦来蹦去。
“那块地方,没有设计,也没有名字,可它自发成了人活动的一部分。”
“这能复制到项目里?”有人问。
“不能复制。”陆真平静地答,“但我们可以给空间留余地,而不是把一切都封死在图纸里。”
她语气不急,却透着某种坚定。
“我不是说不要功能,我是说——功能不等于全部。”
有人举手:“可是甲方不会买单啊。”
“你们有没有想过,”陆真直视那人,“甲方为什么不买单?是不是因为我们从来不敢在图纸上,把这种空间表达清楚?”
有人不耐烦:“那这种地方写进方案书里,要怎么写?”
陆真指了指自己脑后的投影屏:
“就写:‘预留未定义空间,允许人自发介入。’”
又有人摇头:“太虚了。”
“那你们要多具体?”她声音突然提高,“写成几平方米?写进哪条规范?写到甲方预算表里吗?如果我们永远只写那些能验收、能计价、能被代替的东西,那建筑就不会再有人味。”
会场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沈知衡忽然开口:
“你想让建筑里留出哪种余地?”
陆真看着他,答得很轻:
“留给不可预演的生活。”
沈知衡笑了。
“那就继续写下去。你去把这篇汇报稿写成事务所内部提案文档,正式挂在咱们的共享库里。”
有人一片愕然。
“沈总,你是说真挂?”
“真挂。”沈知衡说,“不是所有甲方都不接受。我们只是不敢先写。”
会后,陆真收拾U盘时,手有点抖。
沈知衡在后面拍了拍她肩:
“别怕。咱们做设计的人,如果连自己都不敢提倡留白,就别说什么‘逆熵’了。”
陆真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那一刻,她忽然感到:自己不再只是想“去质疑”,而是真的在“参与建构”。
哪怕那只是留白,也是一种建构。
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忽然想起林望发过来的那句短信:
“那块你说‘好像什么散了’的地方,我今天看到了。”
她轻轻笑了一下,自言自语:
“有时候,散了,也许就是空间在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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