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林望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一行字,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
“结构安全评估结论:建议撤离居民。该楼不具备继续加固价值。”
那是他昨晚一口气写到凌晨四点的报告。
窗外天色微亮。街上开始有人骑着电动车送豆浆油条。这个城市照常运转,可他觉得世界安静得像真空。
他本来可以不写这句话。
只要改两行文字,把“撤离”换成“临时加固”,一切就能像过去一样:
老楼再撑三个月;
政府再多一些时间;
居民可以继续住在“好像安全”的幻觉里。
但他写不下去了。
早上八点,他把报告交给了街道办。
那位负责人看完,皱着眉头问:
“林工,你确定要写这么死?”
“确定。”林望声音很平静。
“你这报告一出,我们怎么跟居民解释?”
“我能陪你去解释。”
“你知不知道,这一写,就是大事?”
林望没有退让:“我知道。可这楼已经撑不住了。再撑,是拿命赌。”
负责人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低声骂了一句,没再说话。
中午,他跟着街道办去楼里贴撤离告示。
那道曾被钢撑支起的墙,这几天裂缝又在扩张。空气里全是潮湿的石灰味。
老太太看着林望,眼里红了。
“林工,你不是说,还能撑吗?”
林望开口想解释,却突然哑住。
半天,他只能低声说:
“对不起。”
老太太没骂他,也没哭。只是转过身,轻轻关上自家门。
那一声门响,比任何抱怨都重。
晚上,林望回到工地办公室,一个人坐了很久。
他忽然想起陆真那天在论坛上说的话:
“建筑不是机器壳子,是人活过的痕迹。”
可眼下,他必须亲手结束这栋楼里的人痕迹。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
熵不是失败。失败,是明知事情在变,却假装一切如常。
夜里十一点,他走出工地。
风很大,天上没星星。
他看着那栋楼黑暗的窗洞,想起自己当初学结构工程,是因为相信:
“只要算得够精确,世上就没有塌得掉的房子。”
可现在,他明白了。
世界终究是坍塌的。
可是——
有人必须先承认问题,才能为别人争取走出去的时间。
手机在口袋里响了一下。
是沈知衡发来的简短消息:
“听说你写了撤离。干得好。”
林望盯着那行字,半天没有回。
他想了很久,终于打字回去:
“我开始明白,你们说的‘逆熵者’,不是为了粉饰太平,而是先不逃避眼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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