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逍如今分身乏术，即便他一个人掰成三个用，也没有能力再分出一点心神去管“黑吃黑”的事儿，况且事关度申城地下毒品交易，思忖再三，陆逍决定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头一次拨通了秦隋的电话。
但意外的是，“上班时间绝不开小差”的秦队长居然挂断了陆逍的电话三次，陆队第四次打过去时，秦队的电话提示音从“您拨打的用户正忙”变成了“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看来是有新情况了，陆逍放下手机，不知为何有些不好的预感。
同一时刻的“五维战略华南分部”的科研地下室中，秦隋把手机丢到一边。
沉尧与他相对而坐，二人面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厚厚一叠表格，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银行流水。
秦隋将其中一张推到沉尧面前：“所以你知道你的老师，祝文成教授有个一直在海外工作的女儿？”
“我们搞科研工作的，确实大部分都需要海外进修的经历才能敲开国内科研所的大门。”沉尧点点头，关于祝文成的问题，秦隋已经找他聊了很多次，比起一开始像是“审问目击者”一般的问话，秦隋现在每次找他倒有种“来看看你导师又干了什么”的既视感。
沉尧说：“祝教授的女儿十几年前也在底特律读过博士，算是我的学姐，只不过毕业后直接留校，没有回国。”
但毕竟那时候这位学姐已经在美国拿到了绿卡，按理说完全不需要祝文成从国内一笔一笔钱汇过去。
只是这些开销确实有些可疑。
秦隋敲了敲茶几，玻璃微不可见地震了震：“已经让经侦的同事们继续查了，这些只是一小部分，但是，沉教授，我很明白祝文成作为你的导师，对你的意义非同凡响，可是现在，他是我们的嫌疑人。”
这个“我们”用的相当巧妙，把沉尧悄无声息地从曾经的深川研究院剥离了出来。
不知道是处于秦隋对自己的信任，还是对陆逍的信任。
沉尧没有避开秦隋的目光：“我明白秦队长的意思，只是我之前并不认为祝老师会把师姐牵扯进来，所以没有主动提供这条线索。”
能把自己的女儿牵涉进刑事案件，可见祝文成那时确实有些走投无路了。
他或许谁都不相信，连自己也一样。
秦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理解。”
这次他们的僵持并没有持续太久，市局经侦的警察们效率很高，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秦隋接了。
“秦队，关于你让我们调查的那些流水账目，我们使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最后比对出一项重要信息。”
“讲。”
“这个国外账户接收资金的入账账户太杂乱了，而且她似乎使用不同的身份注册了许多张卡，这些钱凑在一起粗略估计，大概有上亿元，这还不包括我们没有追查到的其他账户。”那边的同事概括地说。
“追查账户来源实在太费功夫了，可能还需要梳理一段时间才能摸清转移资产的汇款网络，我们只好先对开户人进行比对，最终找到了一个嫌疑名单上的人。”
“林迪，这个身份是假的，他的真名是林友邦。”
要收网了！
“晏澄……果然是他在背后资助祝文成，”秦隋挂断电话，把消息同步给了沉尧，“现在我们可以做出这样一个推论，晏澄与祝文成因为某种原因结实，而后晏澄因为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资助了祝文成的实验计划。”
祝文成的实验计划，线性约束下的时空穿越，换言之，平行世界的实验计划。
借着“逆时”的壳子，跨空间操作，带回了“第二号”。
但“第二号”的世界也因此毁灭，祝文成得知了实验带来的后果，他曾犹豫过、茫然过，甚至放弃跨空间操作的计划，全身心投入“逆时”的实验项目。
但他仍然没有停手，因为他背后的金主，晏澄，也不许他失败。
晏澄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沉尧的目光落在秦隋身上，他似乎陷入了一段沉吟。
但沉尧知道，秦隋在刚刚，已经想通了一切。他匆匆起身，拿起外套就要离开：“市局的工作还需要我主持，先走一步。”
沉尧没有阻拦秦隋，而是拨通了陆逍的电话。
……
“你的意思是，晏澄是背后支持祝文成的金主？”刚刚摆脱沈悦和邓辞的“纠缠”，陆逍接到沉尧的电话就急匆匆赶了过来，发现果然还是自家沉教授更加赏心悦目，这破会所真的不能久待。
“从秦隋掌握的证据来说，这是事实，他支持祝文成的计划，但我们却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陆逍眯了眯眼睛，看向沉尧：“你如果没有猜出个七八分，怎么会想到打我电话？如果你让我猜，根据我这些天‘卧底’的经历，只能告诉你晏澄打算复活白月光这一个推论了。”
“白月光？”陆逍确实提过晏澄好像有什么“收集癖”，身边的小情儿换来换去，口味却很难捉摸，“你认为晏澄曾经存在一个，爱人？但是已经去世了，所以他才希望促成这个计划，复活那个人？”
“目前我能猜到的只有这个了，”陆逍一摊手，“我的另一个猜测，这个人恐怕秦队长是认识的，但他守口如瓶啊。”
这倒是跟沉尧的猜测完全吻合。
但这毕竟是两个人的猜测，并不能以此为依据去审问秦隋或者晏澄。
上一次打草惊蛇，已经让市局在舟川会所和P型毒品上的侦查很被动了。
可如果舟川会所的案子一直无法解决，晏澄的真正目的不被知晓，那么陆逍……
尽管陆逍从来报喜不报忧，但他知道，以晏澄的警觉，陆逍身份被揭穿是迟早的事情。
不能让陆逍一直在舟川“潜伏”下去了。
他看着皱眉思考的陆逍，三次呼吸间，他仿佛下定了决心。
“我知道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你了解真相。”
陆逍一奇，心说你沉大教授难道还研究出来没有副作用的吐真剂了？把晏澄套麻袋抓过来灌一壶有用吗？
“逆时计划。”
什么……
陆逍一怔，在还没完全被这个提议诱惑之前，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你想用逆时机器把我送回去，直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你别忘了！你们的计划是在绝密的环境下继续的，贸然使用你们目前大概还没研究出个豆儿来的机器是违规行为！”
“陆队长，请允许我纠正你的一些错误观点，”沉尧很平静地回答，“首先，‘逆时’计划在我国实际研究的时间，远比你想想中长，之所以一直没有突破，跟祝老师和肖于楷的私心有关。”
“尽管现在的‘黑匣子’小组仍然不肯放弃对于空间穿越的研究，但恰好我，并没有放弃‘逆时’计划的项目。”
怎么办，他确实很心动！
逆时计划，如果能够在未来真的实现随心所欲地穿越。
那市局哪有破不掉的案子？
可是，如果不是这个案件兜兜转转，线索一堆却完全动弹不得，沉尧也没有提出要使用机器帮助自己的计划。
可见，沉尧的云淡风轻，八成是装的。
陆逍目光如炬，沉尧坦而受之：“这个项目是我和程教授合作的，在空间跨越研究之外，独立进行的研究，设备和模型都由我和程教授把控，小组里的其他人对它兴致不大，可以说，我有使用机器的最高权限。”
行……你厉害，你清高，你自己申请自己批。
如果不算违规操作，陆逍对此根本没有犹豫。
“什么时候启动？现在行吗？”
沉尧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陆逍身上：“我知道，只要我提出这个方案，你会心动。只是……”
“……这件事情，只有你能做。”
沉尧要操纵机器，这事儿没办法临时交给陆逍。
否则他绝不会让陆逍过去。
尽管他和程教授已经做过临床尝试，只要时间控制在48小时内就能保证机器的稳定。
但凡事没有绝对……
陆逍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相当得意：“那是，我是谁？”
沉尧心说您是中国队长，飞檐走壁那种：“我会固定你穿越回去的时间，保持联络。因为我们只是想要了解真相，所以你的本身是不会移动的，你的意识将取代那个时间线里任何一个人。”
说到这儿，他忽然笑了一下：“说起来，这种程度的装置，或许你穿越回到的那个时间里，祝教授已经有所进展了，可惜……”
“可惜他心术不正，到底……”
陆逍已经在沉尧的帮助下做好全身固定，这个声音几乎是凭空响起来的。
沉尧和陆逍浑身一凛，旋即回头。
程诏教授就站在那里，两人或许讨论逆时的细节太过投入，没人发现这个个子不高的老头儿什么时候出现的。
沉尧的嘴唇动了动。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无话可说。
逆时计划的机器确实是在程诏老师的帮助下才能够勉强启动的，如果这个时候程诏切断这个机器的任意一个通路，那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腾腾地从自己的工作台前摸走一副老花镜，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走了出去：“年轻人，更要守好自己的本心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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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Chapter 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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