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点，夏夜。
程屿推开健身房沉重的玻璃门，冷气混着汗水味道扑面而来，与他周身蒸腾的热气撞个正着。
他活动了下酸胀的肩颈，结实的手臂肌肉随之隆起流畅的线条。
深灰色健身背心被汗水浸透，紧紧包裹着轮廓分明的胸肌和腹肌。
“屿哥，明天还来？”
前台小妹笑着招呼，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
“来。”程屿应得简短，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走了。”
“嗡嗡——”
“喂，妈？怎么了”
程屿把手机贴近耳朵问
“你啥时候带个女朋友回来啊，你别老专注你那个健身，诶呦。”
“亲爱的妈妈，不是我不想找，而是没遇到合适的，哎不说了妈，我有事....”
“这周记得回来相亲，诶诶诶....”
“嘟——”
程屿把手机放进口袋，准备回家。
回家他习惯抄近道，穿过那片待拆迁的老城区。
路灯坏了大半，残存的光晕昏黄，勉强照亮断壁残垣和堆积的建筑垃圾。蟋蟀在角落嘶鸣，远处车流声模糊。
程屿步伐快，运动后的身体微微发热。脑子里还盘算着这个月的业绩指标。
作为健身房的明星教练，他收入不错，但那种挥之不去的空洞感，却不是流汗能填补的。
老妈最近电话里又开始旁敲侧击，问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带个正经女朋友回家。
女朋友？程屿扯了扯嘴角。
他喜欢女人，这点毋庸置疑。
健身房里有几个女会员明里暗里表示过好感，甚至包括那个他约过几次咖啡的瑜伽老师林薇——他妈眼里的“女神”模板。
但不知为何，每次约会到最后，他总是兴趣缺缺，找不到心动感。
最后往往以“还是做朋友”告终。
次数一多，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健身把某根神经练钝了。
正胡思乱想，一阵异样声响顺风飘来。
压抑的呜咽，男人粗鲁的低喝。
程屿脚步一顿，朝声音来源——一个被破烂蓝色铁皮半掩的死角望去。
阴影里，几个模糊人影围成一团。
借远处微光，他看清是三个邋遢男人，正粗暴地将一个不断挣扎的大型生物塞进锈迹斑斑的铁笼。
那是一只狗。一只体型极大的金毛犬。
毛色在昏暗中依然漂亮，此刻却污水泥泞，湿漉漉黏在一起。
一条后腿不自然弯曲，似乎受了伤，反抗力气却大得惊人，低沉咆哮滚出喉咙，带着绝望的凶狠，撕咬试图抓住项圈的手。
“妈的！这畜生劲真大！”
矮个子骂骂咧咧，手背几道新鲜血痕。
“快点儿！打晕它！不然没法弄上车！”
高个子催促，挥舞短棍。
“品相这么好，肯定卖大价钱！实验室就喜欢这种强壮……”
胖子喘粗气，整个人压上去。
偷狗？实验室？程屿眉头拧紧。
他向来不爱多管闲事，但眼前场景让他心里一揪。那只金毛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没有恐惧乞求，而是某种更接近人类的、混杂极致愤怒屈辱和决不屈服的光芒。
它挣扎得拼命，宁愿撕碎自己也不愿被关进肮脏铁笼。
妈的。
程屿啐了一口。
今天刚练完腿，浑身多余精力没处发泄。
而且，他下意识绷紧肱二头肌——最近增肌效果不错，正好缺实战检验。
“喂！干什么的！”
他吼一嗓子，声音在空旷废墟格外响亮。
三人吓一跳，猛回头。
见只有程屿一人，穿健身背心短裤，不像警察，又嚣张起来。
“少他妈多管闲事！滚开！”
高个子挥棍威胁。
程屿没废话，健身包扔地上，活动手腕脚踝，径直走过去。
“我说，放开那狗。”
“操！给你脸了是吧？”
矮个子仗着人多，冲过来一拳捣面门。
程屿侧身轻松闪过，左手格开拳头，右腿肌肉瞬间绷紧发力，迅猛低扫踢在矮个子小腿骨。
“嗷——！”
矮个子惨嚎抱腿滚地。
高个子和胖子见状，放开金毛，骂骂咧咧扑上来。
程屿后退半步，避开胖子，同时一记凶狠直拳砸在高个子鼻梁。
咔嚓脆响，高个子惨叫棍子脱手，鼻血狂喷。
胖子从后面拦腰抱摔。程屿腰腹核心力量强，下盘稳如钉地，肘部猛向后撞。
“呃！”
胖子痛哼手臂一松。
程屿趁机挣脱，转身流畅组合拳——假动作晃开格挡，沉重勾拳砸在下巴。胖子两百斤身体晃了晃，眼白一翻软倒。
过程不到一分钟。三个偷狗贼全躺地呻吟。
程屿甩甩发麻拳头，喘口气。实战效果不错，手背关节擦破点皮。
走到铁笼旁，矮个子正试图爬起，被冷冷一瞪又缩回去。
“滚。”
声音不大，却带不容置疑压迫感。
三人连滚带爬搀扶逃走，连笼子没敢要。
程屿看向那只金毛。
它没跑，安静坐在原地微喘气，金色毛发凌乱，受伤后腿微蜷不敢沾地。抬头，那双异常明亮琥珀色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程屿，目光复杂，充满审视和难以言喻专注。
程屿走近几步，试探伸手。
“小狗，没事了。坏蛋打跑了。”
小狗？好像不太符合这个大金毛
金毛没吠叫，没表现攻击性。
只微微歪头，湿润黑鼻头轻抽动，像仔细辨认气味。
然后慢慢地、试探性地，将自己巨大毛茸脑袋凑近，轻轻蹭了蹭程屿垂下擦伤的手背。
触感温暖柔软，带全然意外信任。
程屿心像被什么轻撞一下。蹲身仔细查看后腿伤，不算特别严重但需处理。身上还有些细小划痕瘀伤。
“你怎么惹上这些人？”
程屿揉它耳后浓密毛发，手感好得惊人
“先跟我回去吧。大晚上没地方去。”
起身拍膝盖灰，捡起健身包背上，对金毛招手：“走吧。”
金毛犹豫一下，琥珀色眼睛深深看他一眼，尝试站起，一瘸一拐跟在身后。
一人一狗沉默走寂静夜路。路灯拉长影子。
程屿走不快，刻意迁就受伤金毛。偶尔回头，见大狗沉默坚持跟着，每一步忍痛却丝毫不掉队。
真能忍。程屿心里嘀咕。这狗听话过分，眼神怪怪，太有灵性，甚至不像狗。
他甩头觉得想多。大概刚打完架肾上腺素没退。
到家——不算大但干净整洁一居室，程屿第一件事翻医药箱。
“过来，处理一下。”
坐客厅地毯朝蹲门口拘谨金毛招手。
金毛迟疑几秒，慢慢踱来面前趴下，主动伸受伤后腿。
程屿用碘伏小心清洗伤口涂药膏。全过程金毛异常温顺，甚至没发出吃痛声音，只身体微紧绷，眼睛始终没离开程屿脸。
“你这家伙挺能忍痛。”程屿包扎好拍拍背，“好了。饿不饿？”
起身去厨房翻找，找出几根鸡肉肠掰开放盘子，倒碗清水。
金毛低头嗅嗅，然后慢条斯理吃，吃相文雅不像饿坏流浪狗。
程屿坐旁边看它吃。暖黄灯光下，金毛品相好得惊人，骨架极大，毛发虽脏底子极好浓密光泽。脸版正透温厚聪敏。
“起个名字？”程屿摸下巴，“总不能老‘喂’、‘大家伙’叫。”
金毛停下进食抬头看他。
“毛色这么金……‘阿黄’？太土。”自言自语，“‘来福’？更土…‘土豪金’？怪…”
目光扫过窗外夜空漆黑无星。忽想起之前健身房女会员叽喳讨论新出手游，里面很帅角色好像叫…
“江枭？”尝试叫一声。
金毛身体几不可查顿一下，琥珀色眼睛灯光下闪烁微妙光泽。没摇头摆尾，只安静看他。
“行，那就叫你江枭。”程屿一锤定音，感觉这名字配狗与众不同气质。
等江枭吃完，程屿犯愁。让这么大只狗睡哪儿？
看看不算大沙发，看看曜川庞大体型，最后叹气：“便宜你。今晚睡我卧室地板，找垫子。”
翻出旧空调被铺床边地，找大盆倒满水放旁边。
“喏，你窝。不准上床听见没？”
程屿指地铺警告。
江枭走过去低头嗅嗅简陋“窝”，又抬头看程屿铺深蓝色床单大床，喉咙发出极轻咕噜像表达不满，但还是乖乖垫子趴下，脑袋搁交叠前爪上，眼睛依然望程屿。
程屿被看得不自在抓头发
“看什么看，睡觉了。”
快速冲澡换干净T恤运动短裤，关灯上床。
卧室陷黑暗，只剩窗外隐约路灯光晕和一人一狗平稳呼吸声。
程屿很累，身体疲惫精神却还有点兴奋。今天事超出日常按部就班轨迹。打架救狗还带只这么大金毛回家…侧身借微光看床下。
江枭似乎睡着了，金色毛发泛淡淡光泽。
程屿看着看着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模糊。
…
黑暗。
温暖包裹的黑暗。
然后，光怪陆离的景象碎片般涌来。
眼前并非熟悉卧室天花板，而是一片混沌流动的色块，扭曲旋转。耳边响起无数模糊嘈杂的低语，听不真切，却让人心慌。
突然，几行发光的文字，如同网络直播时的弹幕，毫无征兆地划过他的视野——
【欢迎来到灵契大陆】
【检测到新灵魂接入……种族鉴定：人类（纯血）】
【警告：时空坐标异常！非原住民意识体！】
【绑定身份：驯兽师】
【检测到附近存在高潜力未契约兽人族个体……匹配度计算中……】
【匹配度：99.99%！建议立刻缔结灵契！】
什么玩意？程屿在梦中皱紧眉头。灵契大陆？兽人族？驯兽师？他是在做什么奇怪的梦？一定是晚上那场打斗太激烈，加上收了只奇怪的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但那些“弹幕”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密集：
【新手福利加载……发放语言通识符文（残缺）……发放基础洞察术（被动）……】
【洞察信息（被动触发）：
种族：金毛？身份存疑。
状态：虚弱、能量枯竭
情绪：偏良好
备注：他似乎对你很感兴趣，幼崽。小心，强大的野兽即便受伤，也依旧是野兽。】
程屿在梦中断断续续地思考着这些荒谬的词语。他救下的明明是一只金毛……虽然那眼神是有点不像狗……
更多的信息碎片涌入，带来一阵轻微的头痛：
【世界背景传输（1%）：此界为人与兽族共存之地，灵脉复苏，万物有灵。兽人族形态不一，强者可撕裂虚空，大能者移山填海……】
【警告：检测到意识体强烈排斥反应……传输中断……】
【安全协议启动：部分信息将模糊化处理，降低认知冲击……】
剧烈的恐慌感攫住了他，即使在梦中，他也感到一种被连根拔起、抛入未知深渊的失重感。这不是他的世界！他怎么会到这里？！他想大喊，却发不出声音，身体沉重无法动弹。那些流动的光和文字像枷锁，将他紧紧缠绕。
就在这恐慌达到顶峰时，一股奇异的暖流忽然覆盖而来，温和地驱散了部分不适。
模糊中，他感到一个沉重的、温热的存在小心翼翼贴近。
似乎有人……或者说，某种拥有惊人热量的生命体，正轻缓地调整姿势，试图将他圈进一个更具安全感的范围。
那横在他腰上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手指修长，此刻正无意识地轻轻搭在他的小腹上，指尖传来的温热几乎有些烫人。
一声极低极沉的叹息，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韵调，响在他的耳畔，奇迹般抚平了他梦中的焦躁。
然后一个低沉、慵懒却又异常清晰的男人声音，紧贴着他的耳根，缓缓响起。
温热的气息，直接钻入他混乱的意识深处：
“……主人。”
…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
程屿猛地睁开眼，心脏怦怦直跳，额角渗出细汗。
他瞪着熟悉的天花板，愣了好几秒，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是梦。一个荒诞离奇、细节逼真到吓人的梦。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弹幕”和信息碎片还残留着些许印象，什么兽人世界、灵契大陆……真是疯了。
肯定是昨天训练过度又打了架，神经太兴奋了。
他甩甩头，试图把那些荒谬的梦境甩出去。
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床边地板。
那条旧空调被上，巨大的金毛犬正安安静静地趴卧着，睡得似乎很沉。
阳光照在它金色的毛发上，泛着温暖柔和的光泽，胸腔随着呼吸平稳起伏。那副样子，温顺、无害，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完全就是一只漂亮的大型宠物犬。
看吧，果然是梦。程屿失笑。怎么可能有什么变成人的大狗。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动作却忽然顿住。
被窝里……似乎残留着一种异常的温热，尤其身侧的位置，不像是一个人睡出来的温度。还有一种……极淡的、说不清的、带着点阳光晒过皮毛般的气息萦绕不散。
而且，他恍惚记得，梦里好像……一直被人紧紧抱着？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
程屿猛地打了个寒颤，停止了自己越来越奇怪的联想。一定是睡迷糊了。他一个人住久了，突然多了个狗在旁边，产生错觉也很正常。
他踩上拖鞋，尽量轻手轻脚地绕过地上还在“熟睡”的江枭，走向卫生间，准备用冷水洗把脸，彻底清醒一下。
就在卫生间门轻轻合上的瞬间。
地板上，那只“熟睡”的金毛犬，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下拉成一道锐利的细线，里面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清明。
它微微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卫生间门的方向，耳朵几不可查地轻动了一下，捕捉着里面传来的细微水声。
然后，它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心满意足的慵懒，重新趴伏回去，巨大的尾巴尖极其轻缓地、一下下地扫着身下的垫子。
嘴角似乎非常人性化地，向上弯起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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