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澄喝了很多酒,从吃完饭开始倒头大睡,再醒来已经是初三早上了。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走出房间才知道是大舅家的客房。
“醒的真是时候,快来吃早餐了,尝尝你大舅妈的手艺怎么样!”大舅妈招呼道。
“大舅妈早。”徐澄仍有些头晕,但还是没忘了问好。
“每次聚会结束,总会有几个住在这的,只是他们醒得早,都走了。还是你运气最好,快尝尝,大舅妈做的疙瘩汤可是一绝!”伊可盛了一碗疙瘩汤递给徐澄。
吃过早餐,伊可和徐澄告别大舅一家,准备打车回家。
初三的上午阳光暖融融的,风也不那么刺骨。伊可站在路边刚准备挥手打车,徐澄就抓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可可,陪我走走好吗?”
伊可微笑着点点头,牵着他的手一起往家的方向走。
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伊可每天都心情极好,话也变得多了起来。这一路上她都在喋喋不休地跟徐澄分享自己与家人之间的趣事,并未注意到徐澄一脸的心事重重。
“可可,我总觉得这一切美好得太不真实,我很怕现在的幸福都是一场梦。”
听到徐澄这句话,伊可的笑容瞬间凝固,她没有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徐澄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七夕那天,陈然在你家过夜那天,都让我觉得你离我还很遥远。可后来我们107天没见面,18天没联系,才刚见面就在一起了。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自从我来到你家之后,我越是喜欢这里,越是喜欢你的家人,这种不真实感就越强烈。我不明白,你这么好、你的家人这么好,他怎么舍得离开你?我更不明白的是,四年了你都无法忘记他,为什么会因为一张照片而爱上我?可可,我不是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我只是担心,我比不过你们的十一年。”
听了徐澄这段话,伊可看向他的眼神慢慢从疑惑变成心疼。她这才意识到,因为自己总以为结果比过程重要,什么都不告诉他,才害得他如此患得患失。他到目前为止,只知道伊可11年的一往情深,以及伊可家人多年的真心错付,这让他如何能心安理得地面对这段突如其来的爱情?
“对不起,徐澄,都是我不好,没有把那些事告诉你,才害你担心。其实在七夕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我和袁沐阳的女朋友发生了几次冲突,也知道了他早就背叛我的事实。至于他为什么会离开我?大抵是因为人跟人真的不一样吧。就好像你在我家里感受到的是幸福,他来我家的第一反应是嫉妒。就好像你觉得我千好万好,可他却说要是跟我在一起他这辈子都完了。我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知道了真相,那段日子我真的心如死灰,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好起来了,直到看到照片的那一天。”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从前伊可面对徐澄眼里并无情义,言语里都是云淡风轻。但此时此刻,她的眼神和语气里都饱含着浓浓的爱意。
“不,是我不好,没能在你最难过的时候陪在你身边。只是可可,我求求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可不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让我陪你一起面对,好吗?”徐澄面对着伊可,紧握住她的双手,眼眶含泪。
伊可用力点点头:“徐澄,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就是关于我为什么会爱上你。你说的没错,我爱你当然不只是因为一张照片,更重要的还是我那天做的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伊可和徐澄都是阿修罗,名叫子黎云欢和青沐乐幽。阿修罗生活在海底的修罗重境,那片海位于南中,就像洱海一般清澈美丽。
他们自幼一起长大、一起修行、一起仰望大海和天空。只不过阿修罗的女子生来美艳绝伦,而男子却面貌凶悍丑陋,身材高大又有三头六臂。所以,乐幽只能化作徐澄的样子,陪伴云欢去人间游玩、布施。
后来他们长大了,乐幽开始跟着其他阿修罗男子一起与天人战斗,时不时就会受一身伤回来。每次受伤,云欢都会陪在他身边,照顾他。对乐幽来说,云欢就是世间最美丽、最善良的女子,也是他此生认定的妻子。只可惜“乐幽有梦,云欢无心”,云欢一心向往天人,对他只有兄妹之谊、同族之情。
一次大战后乐幽伤得极重,生命垂危,族里的医者都束手无策。云欢想起曾听族里的老人说过,渤海之东有座五神山,那里的仙果不仅能增长功力,还有起死回生之效。可那儿是天人生活的地方,没人知道它的确切位置,也无法确定仙果是否存在。但为了乐幽,云欢愿意赌这一把。
她独自去了人间。就凭着一个传说,云欢一路走一路问,苦苦寻了两个多月依旧毫无头绪。直到她遇见了,同袁沐阳生得一模一样的沐长风。
沐长风是世外之仙,法力高强还略懂医术。他告诉云欢,五神山代表归墟中的五座神山,岱舆、员峤、方丈、瀛洲、蓬莱,每座山中都灵气十足,神树数不胜数,仙果不计其数。可是寻常的仙果只能增强法力,只有岱舆山上那株不死树结出的果实才能起死回生。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提出帮助云欢寻找仙果,陪她一同前往岱舆。
仙山附近有一国度名为东沂,乃人间灵力最盛之处。书中记载,东沂国四周临海,从无战乱,子民安居乐业、寿命绵长。然而,当云欢和沐长风行至此处,却只见妖孽作祟,民不聊生。
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结识了东沂国五皇子陈元祈,念及五皇子正直善良、忧国忧民,亦不忍东沂国子民身陷水深火热,云欢、长风只好推延行程,暂且留下助他一臂之力。
沐长风潜入皇宫,发现皇帝侧妃乃是他浇灌千年的红豆树所化。那是昆仑山上唯一一棵红豆树,不知为何仙根被毁,无法修炼也无法开花。几年前,它突然凭空消失,不知去向。如今想来,它定是那时入了妖道。
红豆树向他哭诉,说这一切都是拜他的母亲青沐凤羽所赐。当年,凤羽为给长风的父亲还商延尘留下一丝念想,曾在离开昆仑之前,亲手摘下红豆树的果实,做成了手串。满树那么多的相思子,任谁采哪一颗都好,唯独长在豆荚内的那颗母豆,是她的内丹所化,开花修炼全靠它。凤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母豆采了去,致使她百年修为一朝丧。
数千年过去,看着身旁的其他作物纷纷化身人形,修成地仙,红豆树的恨意和怨念与日俱增。终于,她在三年前破土而出来到人间,化名林若寒,靠吸食女子阳寿维持容颜。
林若寒憎恨修罗女,可面对着照料她千年的修罗后人,又是百般柔情。但林若寒看出了长风对云欢的情意,更添了对修罗的恨意,顿时激起了杀心。她自知不是云欢的对手,又怕沐长风知道后会怪她,便决定借刀杀人。
她假意弃恶从善,说自己若不吸凡人寿命,很快就会枯萎死去。长风出于愧疚,决定即刻出发前往岱舆,也为她取回一枚不死果,还留下云欢用法力帮她维持生命。
长风走后,林若寒设计让东沂国的无能皇帝和草包太子同时爱上云欢,一边煽动皇帝纳她为妃,一边施法迷惑太子,暗示他只要称帝就能得到心上人。果然,太子起兵造反,东沂国一片混乱。
修行之人皆知,修罗体内有两道禁制,即不能对凡人出手,不能杀害同族。伤害凡人会失去法力三日,杀害同族者会被修罗视作叛徒,得之必诛。林若寒本想利用这一点,想办法逼云欢对凡人动手,失去法力,再以妖女伤人、祸国之名,借忠臣之手逼死云欢。只是她机关算尽,却算漏了云欢的善良。
开战那天,整个东沂一片混乱。云欢眼见太子带兵攻入皇宫,五皇子为救父亲又对大哥出手,双方战士昨天还是同一阵营,今天就要刀兵相向,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世外桃源,此刻俨然变成了人间炼狱……她很想阻止这一切,又担心自己法力全失后,林若寒会枯萎死去,在艰难地内心挣扎后,她还是决定先救东沂。
云欢施法让所有士兵浑然睡去,又将他们变回到家里,总算暂时阻止了这场浩劫。
林若寒始终躲在暗处观察云欢的一举一动,知道她已经法力尽失,可她未伤一人,杀她师出无名。不过,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等云欢一死,随便编个理由骗过长风也就是了。机不可失,再不出手必定前功尽弃,林若寒决定放手一搏。
就在云欢被林若寒打成重伤,奄奄一息之际,天边骤然划过一道闪电,接着,人间风云突变,阵阵惊雷炸响,沐长风伴着一道鎏金炫光出现在云欢面前。
他赶紧俯下身查看云欢伤势,红着眼,轻轻用手抚过云欢的发丝和脸颊。从他的手心处,散发出淡淡的、暖暖的,如日出一般的金色光芒,经他一治,云欢的意识瞬间清楚了许多。
长风柔声安慰云欢:“别怕,有我在。”转过身,就变得面目阴沉。他怒视林若寒,二话不说便抬手废了她的修为。在林若寒的咒骂声中,沐长风抱着云欢飞身离开,随着天空渐渐晴朗,她的魂魄和肉身也渐渐消散。
云欢醒来时已在五皇子府上。回想起皇宫大殿前的种种,她还是胆战心惊。身为创世古神青沐玄瑶的外孙女,修罗明帝的外甥女,云欢自小备受宠爱、无忧无虑。再加上南中一代长年受修罗庇护,百姓们将他们奉若神明,她在人间游走多年,从不知人心险恶,从未见妖孽横行。这次出来,真可谓大开眼界。
不过,这些同沐长风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他是四界之中唯一的修罗与天人之后。他的母亲凤羽是修罗女帝玄瑶的亲侄女,父亲延尘是天帝的亲弟弟。想当初,这段感情曾闹得四界轰动,更害得修罗界与天界再添新仇。只是,长风自小跟着他的酒鬼师父长大,从不知晓自己的身世,寻找父母唯一的线索就是自己的姓氏,还有那串相思豆。几个月前,他趁师父外出云游之际,下山寻找父母的下落。可惜,他在南中徘徊许久,始终都找不到重境的入口。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云欢。他打算先帮她找到不死果,再向她说明原委,请求她带自己进入重境。不曾想,竟然通过林若寒得知了父母的姓名和身份,也让云欢提早知道了真相。
除了身份,他的修为亦让云欢震惊不已。
虽说她不如长风博闻强记,但修行常识和神族历史也总算略知一二。都说上神一怒,风云变色,长风出现时的天降异象,足以证明他的修为品阶。云欢心想,当真是“人外有人”,如此看来,这世间法力高强之人,远比典籍上记载的多得多。
典籍上说,创世以来只有三位神尊和三位上神。其中,云欢的姥爷闻方庆渊、姥姥青沐玄瑶、天帝还商御重,是创世神尊。她的娘亲、舅舅,是生来神胎。数万年来,真正凭借个人苦修成神的只有一位——天界战神,还商延尘。
相传,庆渊帝诞生于一片混沌之中,是他用尽全部神力推开天地,又化作神柱矗立在归墟,世间才从此天地分明;没过多久,天帝诞生,他用生命换来了气象万千、四季更替;再后来,玄瑶女帝又牺牲自己,幻化出了人类、动物和花草树木,为天地带来生机。创世之神陨落后,他们又从第一批人类的腹中重生。延尘战神就是天帝重生后,一母同胞的亲生弟弟。
那青沐长风呢?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是天生神脉还是勤修苦练?其实,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毕竟他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久,此前只是一心跟着师父在昆仑上修炼。至于是上神与否,他并不在意。云欢问起,他也不过淡然一笑,说自己身为世外之人,无须尊为名分。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地告诉她,那就是他的心意。
他还告诉云欢,此次能及时赶回都是不死树的功劳。因为,不死树“死”了。当他赶到岱舆山时,只看到一片荒芜,整座仙山寸草不生,唯有一棵直冲云霄的大树,孤零零地站在岱舆山的最高处。可惜,那树上光秃秃的,别说果实了,连片树叶都没有。见此情景,长风不敢妄动,他立刻便飞回东沂,打算和云欢商量对策。
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云欢怎么可能放弃。她毫不犹豫地决定再访岱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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