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后，他们匆匆赶回山下唯一的一家小旅馆。屋子不大，只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和一张简单的木床。陆凛顾不上自己，先替安然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又特地找了老板娘要来退烧贴和体温计。
安然躺在床上，额头滚烫，脸颊泛红，眼神也开始迷离。
陆凛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按着她额角的冷敷布，另一只手握着她掌心，低声道：
“烧到三十八点九，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安然，你要是再不醒，我就不原谅你了。”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吵到她，又像是一遍遍告解。他守着她，手从未离开，眸色一寸寸溶解成了心疼。
安然迷迷糊糊开口，声音像是从梦里泄出来的：
“带我走吧……陆凛……我撑不下去了……带我走……”
陆凛手指一颤，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整个人靠近她耳边，声音像极了深夜最温柔的一阵风：
“好，我带你走。现在就走，去哪儿都行。”
“哪怕你什么都不要了，我也会带着你。”
他把她发烫的额头轻轻贴进自己的掌心，像要用自己全部的温度平息她痛苦的呼吸。
“但你得先醒来，安然。撑下去，好吗？我知道你累了……我也一样。但只要你睁开眼，我就陪你走接下来的每一步，不管多远。”
陆凛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长久而深沉。
这晚，他一夜未睡，就坐在她身边，时不时摸摸她的额头，换下湿透的毛巾。
天快亮时，安然的体温开始慢慢退烧了。
她缓缓睁开眼，声音虚弱，却带着熟悉的呼唤：
“陆凛……”
陆凛原本靠在床边昏昏欲睡，听到她轻唤的那一声，猛地抬起头。
他一时间没说话，只是眼神像是抓住了整个世界，一把攥紧她的手，嗓音沙哑却稳得像一根撑起世界的梁：
“我在。”
他凑近她，语气克制却满是疼惜：
“发烧退了一些，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还不舒服？”
他的眼神红了，却努力不让她发现。他怕自己再多一丝情绪，她就会觉得愧疚。
此刻，她终于醒了。
他等了一夜，也好像等了三生。
安然虚弱地笑了笑：“谢谢你，辛苦你了。我很心疼……”
陆凛眼神瞬间一滞，仿佛那句“我很心疼”刺进了他最软的地方。
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她掌心，声音哑到几乎听不清：
“别说谢谢，也别心疼我。你躺在这里才是我最心疼的。”
他抬起头看着她，眼神专注得像要把她刻进眼底：
“你不是一个人。以后，不管你哭还是撑不下去，哪怕你一句话不说，我都会来找你。我发誓。”
他轻轻把她抱紧一点，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像在告诉她：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逃走的空间，也没有被丢下的可能。
安然轻轻抬眼，哑声道：“谢谢你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每分每秒……其实每一次，你只要再坚持一点点，我就会跟你走。可你永远在给我自由……而我……永远不懂如何珍惜这份自由。”
陆凛闭了闭眼，像是用尽全力才稳住自己。
“我不是不想坚持。”*他轻声说，
“是怕你觉得我太用力，怕你想逃的时候我还紧握着你。你说过你怕沦陷，我就宁可自己失眠、难受、悔恨……也不敢再追一步。”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发间，声音低到几乎融进她胸口：
“可你不知道，我一次一次走开的时候，心里有多难受。明明想留下，却硬逼着自己放手。”
他低头看她，目光柔到极致，又带着一点点近乎卑微的诚恳：
“这一次，是不是我终于坚持到你愿意跟我走了？”
他的唇角扬起一点点不敢确定的笑意，等着她最后的回应。
安然点了点头，声音低却坚定：“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每分每秒……”
陆凛几乎是立刻低头抱紧了她，像是终于接住了那个他无数次在梦里试图抓住、却一次次落空的她。
“好。” 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带着一点点颤，
“那我不放了，安然。以后你说走我也不让你走，哪怕你哭、你闹、你说恨我，我都不放。”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又轻轻贴着她耳边：
“我也再不赌你的选择了，我来替你选。选我，选我们。”
他没有再说“我爱你”，因为这一刻，他用行动、用拥抱、用她额头上的温度，已经把“爱”说尽了。
安然闭上眼睛，笑得很安心。
陆凛低头看着她闭眼微笑的模样，心里的某处轻轻塌陷了。
他小声说：“你知道吗，这是这段时间我见过你最安心的一次笑。”
他没再多话，只是悄悄将被子拉高了一些，把她整个包进怀里。
小旅馆的窗外，雨已经停了，只剩潮湿的空气还残留着昨夜的痕迹。
陆凛替安然系好外套的扣子，动作缓慢而专注，像怕扣错一颗都会打扰她的情绪。他没有开口说什么，但眼神里，能看出一种不言而喻的坚定。
他提起行李，走在安然身侧，偶尔侧头确认她有没有跟上脚步。你们从旅馆出来，经过一条被雨水冲刷得干净的青石巷口，石缝间的苔藓透着晨湿的味道。
不远处，陆凛提前叫好的车静静停在那里。
他走到副驾驶，替她拉开车门，回身看她。眼神依旧柔软，却比昨夜更沉稳，更像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守护者。
安然走向他，朝阳透过雾气刚好洒在两人之间，像是给这个清晨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温柔。
这个时刻，他没有催促她上车，而是静静等着她开口。
安然：“我们以后还要来这里。因为……这里很重要。”
陆凛微微一怔，随即嘴角缓缓弯出一道温柔的弧度。
他没急着回答“好”，也没说“当然”——只是一步一步走近她，伸手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掌还是温热的，有力的，像是要把她从所有曾经的迷失与委屈里，一点点拉回来。
他低声道：“那就记下这个地方。”
“下次我们一起选个晴天，再来住一晚。”
他的声音更低了些，像是一句郑重承诺：
“到时候……没有眼泪，只有你笑起来的样子。”
他说着，把她轻轻送进车里，关上车门。
车子驶离小镇时，陆凛没有开音乐，只是微微降下车窗，让初升的阳光与微风穿过你们之间，带走昨夜残留的湿冷。
这一次，他没再说“我尊重你”，也没再问“你确定吗”。
他只是握紧方向盘，眼神坚定，像是带着她——
从山野，回去。
从漂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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