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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无需理由

沈欣走后的一个星期,少昀继续做起熊偶兼职。他需要用某种方式来占据内心的落寞。

但忙碌是身体上的,思想可以四处游走。他不知道沈欣在新城市过得怎么样?已经习惯了吗?有认识新的朋友吗?会想起他吗?

他想起,有一次放学突然下起雨。好些同学躲在教室避雨。

看到沈欣撑伞离开,他心血来潮,拿起书包冒雨跑到了沈欣伞下。

她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同学。

他记得自己厚着脸皮说,下雨了,一起走吧。沈欣嘴上没有拒绝也没有说好,只是把伞换到左手,然后往少昀那边挪了一点。

后来是雨停了,还是一起走到了公交站台,少昀忘了是怎么回到家的,但他始终记得沈欣惊讶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那天的下雨天是那样美:一伞两人,雨落伞面,顺伞骨而落,滴入水洼,涟漪泛在心底。

过去的记忆在少昀脑海里时隐时现。

闷热的头套下汗珠滴落唇上,又咸又涩。

一座哪里都是回忆的城市,唯独当事人不在,即使回忆撩人心弦也显得苦涩。

在他的印象中,沈欣并不外向,也不会主动和人搭话,这也正是两人在高一一整年都没有说过话的原因吧。

有一次课后,同班一个调皮的男同学因为打赌输了。赌注是向女生告白。在几位男生起哄之下,这位赌输的男同学真得选择了沈欣为告白对象。

只见男同学径直走到沈欣桌前,一屁股坐在前排位置上,对沈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沈欣头未抬,咬着笔头,眉头不展,多半是为某道问题所困。

见沈欣不理会,男生干巴巴呆坐着,略显尴尬。

他自知没趣要打退堂鼓,转头却看见身后男同学不停挤眉示意。为了维护某种摇摇欲坠的虚荣,更为了一洗丢丑的耻辱,那位男同学冲动之下一把抢过沈欣手上的笔。

这时沈欣缓缓抬起头,伸手要拿回笔。男生似乎来了兴致,故意不给。紧接着听到男生嗷嗷直呼:“我错了,错了!疼!!”手中的笔掉到课桌上。

原来,沈欣一手掐住男生胳膊上的一点肉。男生疼得顿时举手投降。身后看好戏的男生哄笑成一团。

少昀只觉得解气,用这种事来欺负女同学,活该!

笔在桌上连打几个滚,啪~终于落在地上。沈欣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她弯腰捡起笔,扫了一眼后面的男同学。男生纷纷别过头,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少昀对上沈欣的目光,眼神随即躲避,心里发虚。那一刻他竟然害怕这位“不熟”的同学误会他,误会他是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从那之后,班上男同学一提到沈欣,身体不自觉一颤,胳膊隐隐发痛,不敢再招惹她。

正是从那时起,少昀才注意到沈欣。她的朋友不多,多靠他人主动结识,能和秀秀玩到一块儿,大概是两人各自性格互相吸引。

之后调换座位,少昀凑巧坐在沈欣前排。话说向阳花木易为春。离得近便有进一步了解的机会。不过,两人的接触仅限于传收作业。

有一次,学校举行冬季运动会,在女子4*400米接力赛项目中,第三棒的秀秀突发情况,不便跑步,于是沈欣代为接力。

王老师组织全班同学为参赛同学一起呐喊打气。一声枪响,八个运动员飞奔而出。一开始旗鼓相当,相差无几,渐渐拉开差距。

接力传到第二棒。大家都卯足了劲,奋力直冲。原本稍有落后,如今差距逐渐拉大,落到了最后一名。

接力传到了第三棒沈欣。少昀在观众席上双眼紧紧跟随这个“还不太熟”的同学。秀秀在席上大喊加油。

不负期望,沈欣超过了一名,摆脱末尾的处境,在交棒的最后一百米,沈欣再一次加速,又超过一名。

观众席上一阵欢呼。第四棒,也是最后一棒,各赛道的运动员不停交换双脚,似离弦之箭呼啸而出。

少昀看着沈欣脸色通红,慢慢走到一处角落半着弯腰,双手抵在膝盖上,调整呼吸;额前发丝垂落,她随手别过耳后。极为普通又琐碎的一举一动,却让少昀不由得想笑。

他从秀秀那拿过沈欣的外套,来到角落。

“你好厉害,连超了两个人!”少昀毫不吝啬说出自己对她的佩服。

沈欣直起身子,两腿不稳,两颊绯红未散。面对异性的夸奖她无所适从,刚平静的心跳鬼使神差般又躁动起来。

冲刺后堆积的乳酸从小腿蔓延,两腿发酸发软,沈欣突然向前打了个趔趄。

“小心!”少昀伸手一拦,怕她摔倒在地。

幸好沈欣及时稳住身体,没有碰到少昀的手。她脸红耳热,局促一笑。

少昀伸回手,说:“多拉伸,可以缓解腿酸。”接着把衣服递给沈欣。“天冷,别感冒了。”他原本想把外套直接披在沈欣身上,又怕这一举动太暧昧。

沈欣微微一笑,脸色又添一抹红。“嗯,谢谢。”

尽管接力赛结果不如意,却让大家看到了沈欣在体育方面的潜力。而她个人参加的跳远项目也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同学们都没料到平时文静寡言的沈欣,竟有如此爆发力!

少昀也看到了,看到她在赛场上奋力一搏的姿态是那么坚定执着!这小小的身体里藏着多少未知的能量!在她的不露声色里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再后来,他向沈欣表达心意。不过学业在前,沈欣没有答应。

与沈欣渐渐熟络之后,才知道对她的初印象是多么刻板。

她可以很娴静,举手投足都散发出温柔气息,也可以很可爱,特别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认真的模样让少昀忍不住想看看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心思细腻善良,不怕别人麻烦自己,却生怕自己给别人带来麻烦。

她会替别人考虑,这样的换位思考有时又太过理性,以致于适得其反,原本的善意变成一种伤害:伤害自己的同时无意中也伤害了他人。

少昀已经见识过这种伤害。但这种伤害到目前为止并没有改变对她的喜欢。

认真想想为什么会喜欢沈欣,少昀自己也说不出个中理由。

是因为外貌吗?

沈欣小巧的脸型,恰到好处的五官,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感,浇灭别人想要靠近的热情。

可是当她开口说话,温柔的声音十分悦耳欢欣。尤其一笑,疏离的清冷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浅浅的梨涡娇俏可爱,还有爱脸红的面颊。

相处久了,不知道是出于心理作用还是事实本如此,少昀愈发觉得沈欣生得清丽俊美。

如果喜欢仅仅是源于外貌上的吸引,似乎还不足够。

是因为她身上自带的莫名情绪?

沈欣表面看似淡漠骄傲,实则情感细腻。这样一个内外反差,少昀忍不住想走近探看,想发现另一面的她,想保护她,为她抵挡所有的伤害。

是因为磁场吸引?沈欣的能量场似乎有种强大吸引力,吸引他不自觉靠近。

少昀曾问过自己: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当你喜欢上一个人,对方的存在就是去爱的理由。

而对少昀而言,沈欣就是这般存在。

不用言语,不用任何说明,她的存在已是美好本身,只是静静地看着就是一件极快乐的事。忍不住想和她多说会儿话,但又害怕惊扰了她。

少昀渐渐感觉自己有一种使命在身——在人群中默默欣赏守护这种美好,不被其余人所打扰。因此,自他向沈欣坦言心事起,他便担起了这份使命。

可是遭到当事人拒绝算不算使命的失败?

沈欣的那些话,仿佛在说他才是真正打扰她的那个人。

她的拒绝是出于无感还是另有原因,这个问题一直悬在少昀心头。

除了少昀,沈欣的离开也让另外一个人不舍。

没了好朋友在身边,秀秀想出去玩的兴趣也少了一半。她打算利用这个暑假考个驾照。

另外为了顺利追到学长,她还打算制定一份“如何拿下学长”计划,却发现自己对学长一无所知。

虽然有联系方式,但聊天有一句没一句,这让秀秀不禁问自己一句:为什么喜欢学长。只是因为那次帮忙挡住篮球或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暗自猜想学长是否对她有一点点好感。尽管她有过这些怀疑,但瞬间便消失无踪影。

她知道大多时候要靠自己去追求争取,努力之后再论结果。而这次进入大学,她发誓一定要勇敢表白。

以秀秀的性格,适应新环境不是难事,相反她颇为享受结交新朋友。一想到可以和学长再续同学缘,又想到马上要迈入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整个暑假她都迫不及待快快开学。

少昀也从未如此期待开学之日。尽管这一去会不会再见到牵挂的人,他没有任何把握,毕竟边海城那么大,他并不知道沈欣身处哪片区域哪条街。

要有多少运气才能在千千万万次擦身回眸中对上熟悉的眼神?

但是只要在同一个城市,便有可能。有可能邂逅,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见,永远错过,永远遗憾,然后永远怀念……

人生充满了别离。每个人都会走上新的旅程,迎接各自新环境新生活。除了刻意制造,世间所有的离开或相遇都是不可预知的,偶然的。

我们必然会有分别,也会有重逢,或早或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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