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角落的电脑屏幕，成了徐欢楠生活中唯一的光亮。那个名为“树洞”的文档，是她秘密呼吸的窗口。她不再只写破碎的情绪，开始尝试用隐晦的比喻描述那个家。她写“总是下雨的屋檐”，写“永远偏向另一边的天平”，写“沉默的、不会说话的家具”。她小心翼翼，确保这些文字即使被任何人看到，也无法成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她开始留意到裴序。他似乎总是图书馆的常客，通常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安静地看书，或者戴着耳机做习题。他再也没有递过纸条，也没有试图搭话，只是偶尔，在她抬头活动僵硬的脖颈时，会不经意间撞上他的目光。
那目光很干净，没有探究，没有怜悯，只是一种安静的、存在式的陪伴。奇怪的是，这种沉默的“同在”，并没有让徐图南感到被侵犯，反而像图书馆里稳定的Wi-Fi信号，无声无息，却提供着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她甚至开始在他常坐的那个座位空着时，感到一丝极细微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一天下午，她正对着“树洞”发呆，文档里是她刚写下的一句话：“今天天平打翻了，碗碎了一地。收拾的时候，手指被划破了，很疼。”写的是中午徐蕊打翻汤碗却赖给她，她收拾碎片时割伤了手，母亲只是抱怨她“毛手毛脚”。
她犹豫着，要不要把后面那句“其实心比手更疼”加上去。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她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最小化窗口，心脏狂跳。
是裴序。他好像只是不小心碰掉了笔，弯腰捡起来，并没有看她。但他起身时，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便利贴，却从他指间“无意”地滑落，正好掉在徐图南的键盘旁边。
他仿佛毫无察觉，继续看他的书。
徐图南盯着那张浅黄色的便利贴，像盯着一个诱饵。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做贼般飞快地伸出手，把它抓进手心。
展开。
上面不是字，是一个用简笔画的小人。小人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里（像是在表现情绪风暴），但小人头顶，画了一道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彩虹。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图案。
一道在风暴之后，可能出现的彩虹。
徐欢楠盯着那幅简笔画，看了很久很久。一股酸涩的热流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眼眶瞬间就红了。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那点水汽凝结成泪掉下来。
她迅速把便利贴夹进英语书里，合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天晚上回到家，面对继父惯常的挑剔和母亲关于成绩的唠叨，她第一次没有感到那种灭顶的窒息。英语书里那张小小的便利贴，像一块小小的磐石，在她内心翻涌的海洋里，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落脚的点。
虽然微小，但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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