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干不下去，打算改行当狗仔？”
阮嘉科的声音在走廊回响，蹲在地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朦胧的双眼还未聚焦就闪着笑意，撑着门把手站了起来向他靠近。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你家就在楼下，非得蹲在这儿喂蚊子。”
“我太担心了。”白连的两只大眼睛泛着水光，鼻音很重，“看到你留在门口的绳结，我立马就去找凌家人了。”
“知道你聪明。”阮嘉科打开密码锁，开门进屋，扫了眼他手上的礼盒“说了别再带东西。”
自从白连成为爱豆，白连每在新城市巡演他就会收到一份礼物，头一两次他客气地收下，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这份礼物很独特，你一定会喜欢的。”白连怯怯地说着，站在门口，不离开也不进来，只用湿漉漉的眼睛追随着阮嘉科身影。
再是铁石心肠，也受不了白连小动物一般害怕被遗弃的眼神。
“进来关门，敞着门请蚊子来我家捉迷藏？”阮嘉科卸力倒在沙发上，他没力气再和这些情感需求爆棚的NPC互动了，咕蛹两下找到个舒服的姿势休养生息，“你自便。”
白连抿了抿唇把礼物放在鞋柜，又觉得放在这里他会忘了自己的礼物，打量一圈将它放在换鞋凳。
“这个礼物是我这次在C国巡演的时候，很用心挑的，你肯定会喜欢。”白连见阮嘉科疲惫的样子，半个主人似的走进厨房，轻车熟路找到阮嘉科的杯子，倒好水放在他手边的茶几。
比起白连的胃病更严重的是他的心理疾病，对阮嘉科过度依恋，如果很长时间见不到阮嘉科会变得焦虑不安，严重时甚至无法正常工作。
白连走到沙发旁面向他抱着膝盖蹲下：“都怪我这么晚才回来。”
“怪你什么。”阮嘉科从鼻子挤出一个音含糊应声，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有按时吃药吗？”
“有的。”白连乖乖回答。
白连将脑袋歪靠在环抱膝盖的手臂上，静静地看着阮嘉科，没了刚刚在门口的焦躁不安感，整个人沉静下来。
他悄悄伸出食指碰了碰阮嘉科的袖口，阮嘉科没发现，他大着胆子捏住袖口，摩挲着衣料。
白连知道阮嘉科排斥任何形式的肢体接触，只敢在袖口流连一会儿。
阮嘉科是被浴室传来的呕吐声吵醒的，推开浴室门，白连跪在马桶前干呕，估计长期没有进食吐不出东西，脊骨因为用力一节节变得更加分明，整个人呈现出病态的消瘦。
看见阮嘉科，白连硬生生将呕吐感压了下去，慌乱地用水漱口后说：“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洗漱台溅上几星水花，白连用手指默默去擦，水渍泛开成片，两只大眼睛不安地转动，宛如做错事的小孩等待惩罚。
“我只是休息一会儿，回家去吃药吧。”阮嘉科提醒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游戏npc，没有必要因为对他太冷漠而产生负罪感，他现在所表现出的伤心、依恋都是程序设计得出的结果。
“之前的奥美拉唑和雷尼替丁都要吃。”阮嘉科下达医嘱的语气彻底让白连眼中的不安转变成自我厌弃。
白连垂头不语，阮嘉科只能看着他头顶淡紫色的发色微微颤动，浴室寂静到可以听见水滴落在地砖的声音，好一会儿白连开口道：“我把这里打扫干净再回家。”
阮嘉科知道，这是白连对他冷漠态度的变相抵抗。
不等他拒绝，白连抬手扯出几张纸擦拭着刚刚被自己打湿的洗漱台，执拗地将每个角落都擦了个遍。
阮嘉科转身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掏出唯一可以作为主食的水饺，开火煮水。水饺沸腾了三遍，白连还没能从浴室走出来。
良久，浴室门打开，白连丢了魂似的从里面走出来。
“先吃水饺。”阮嘉科坐在餐桌上，右手拿着持针器缝合饺子皮，头也没抬说。
白连呆滞地停下，听清楚后倏地眼睛亮了起来，眼中刚刚不敢表露的委屈全浮了出来。
生怕阮嘉科反悔，他坐下的动作急切慌乱，椅子腿碰撞地砖发出刺耳的声响，阮嘉科闻若未闻。
绿色的餐布上是个表皮切开两半的生鲜鸡腿，阮嘉科眉头微蹙，持针的手很稳，垂直扎入表皮穿出，打结的动作熟练流利。
白连看着入了迷。
“看什么呢！”
科教回头喊道，青黑的脸色加上绷着的脸看着更加凶神恶煞，“刚和你们说的都记住了吗？”
几个实习生听见科教的声音猛地转过头，患者吵架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没人敢再看热闹，低着头鹌鹑似的不说话。
这是阮嘉科出新手村，进入医院实习的第一天。
科教随手一指，对在最前面的阮嘉科道：“你来说。”
“记住医院布局，不要擅作主张，不懂问带教老师。”他对答如流，
科教脸色依旧黑沉：“不要光听，记在心里。”
大医院每天接诊成千上万的病人，医护人员恨不得一个掰成两个来用，长时间神经紧绷，说起话来也就夹枪带棒，火药味十足。
从这点来看，游戏设计倒是贴合现实的。
系统：满意的话，可以给个15字好评哦。
阮嘉科：呵呵。
“嗡嗡——”
科教老师从口袋掏出手机，嘴里应着好，打开示教室的门，手冲里一指。
阮嘉科打头走了进去，后面的实习生小鸭子似的跟着阮嘉科进门。
“好好好，我现在过去。”科教在门口侧身，用笔点了点他们，再对着墙上的白大褂一划，转身离开。
示教室里一片沉默，4个实习生穿着白大褂排排坐好，桌上放着本子笔，面面相觑。
不多时，门从外面被推开，来人打着哈欠睡眼惺忪走进来，见六双眼睛刷一下盯向了自己，步子一顿。
他胸前挂了姓名牌，主治医生，屈盛。
“别坐着了。”屈盛从里面的办公桌上拿了支蓝笔揣进口袋，语气带着倦意，“今天你们运气好，碰上大查房，跟我走吧。”
一群刚从学校出来的清澈大学生，小鸭子一样跟在屈盛身后，浩浩荡荡地出了门。
屈盛边走路边看着手中的名册，问了一嘴：“你们谁是阮嘉科？”
阮嘉科走在屈盛身侧，回道：“老师，我是。”
“哎哟，这么帅？”屈盛双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你以后就跟着我了。不求你有功，但求你别给我捅娄子啊。”
“好的。”
大查房，是指科室大主任带着整个科室的医生对所有病人进行的一次查房，一般一周两次。期间主任会对所有人进行提问，上至主治，下到实习生，哪怕他们今天第一天来也不例外。
病房里，主任正在问病人情况，瞥见屈盛后面跟着一群人。笑得很是和蔼，语气亲切道：“有新的小朋友来了啊？”
“今天刚来报道，我刚还和他们说运气好呢。”屈盛一改之前幸灾乐祸，谦卑到近乎狗腿的程度，“第一天来就能跟主任学到东西。”
主任依旧笑着，没再说话。
主任走向下个病床，管床医生攥着小本子，自觉汇报病人情况：“患者江文英，68岁，右肱骨上段骨折，右肩关节脱位。十天前做的手术，今天查房患者表示，有疼痛感，NRS评分4。”
“新来的小朋友有知道NRS评分的吗？”主任笑眯眯地扫过实习生一张张无措苦恼的脸，最后停留在阮嘉科身上。
阮嘉科对上主任的视线，见久久没人开口，回答道：“数字疼痛评估法，从0到10，疼痛值正相关。0是无疼痛，1至3是轻度疼痛，不影响日常活动；4至6是中度疼痛，影响活动但可忍受；7至10为中度疼痛，难以忍受并伴随生理或情绪反应。”
“嗯。”主任浅浅点头，“你的带教老师是谁？”
阮嘉科：“屈盛老师。”
听见有人喊自己名字，躲在后头小鸡啄米的屈盛打了个激灵，正好撞上主任的眼神，讪笑解释道：“主任，我昨晚夜班太忙了。”
主任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继续和患者交谈，和他们讲解讲解肱骨骨折的特点和需要注意的问题。
“那肱骨干部骨折要小心什么神经的损伤？”主任抽问来得突然，“屈盛，你说。”
就这两秒又眯了个盹的屈盛脑子还是懵的，问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茫然道：“啊？什么？”
主任还挂着笑，可脸色彻底冷下来，所有医生大气不敢喘一声，背手垂头望地。
“你说。”
主任指着阮嘉科。
其他实习生一脸为他祈祷的神色望向他，医生们则是满脸担忧，谁都知道医学生在学校就只能学个大概，哪里能指望他们学那么细致。
刚刚的数字疼痛评估法大约也是阮嘉科侥幸。
屈盛彻底清醒过来，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阮嘉科。
人体解剖图如同全息影像般在阮嘉科的脑海中展开，画面聚焦于肱骨区域，不断放大、拉近，直至神经末梢、毛细血管与肌原纤维的细微之处都清晰可见。
“绕神经沟。”
得到阮嘉科的回答，其他主治都松了口气，主任脸色缓和了些，转向屈盛说：“身体实在不舒服就先去休息。”
“还能坚持。”屈盛挺直肩背，提高嗓门回道。
系统：恭喜玩家获得奖励，积分 1。
等了几秒，迟迟没有声音。
阮嘉科：然后呢？
系统：没有然后。
阮嘉科：……下次这种芝麻小事不用专门说了。
系统：好的。
主任查房很细节，大查房结束时快到食堂关门时间，屈盛带着阮嘉科紧赶慢赶好歹赶上了。
“这顿我请，随意点。”屈盛大方道。
这个时间点，餐厅仅剩下几个简单的菜色，他随便选了两道清淡的菜。阮嘉科不太爱将时间浪费在吃这件事上，一贯选择简单快捷的食物。
在游戏中对食物更是没有丝毫要求，简单维持生命值便可。
“这条烂命迟早交代在医院里。”屈盛端着满满一盘菜，嘴里嚼着块肉边说边走过来，全没了刚刚查房时的颓废，“值个班起来二十多次，谁敢信？”
叮嘱阮嘉科道：“能跑抓紧跑，医生真不是人能干的，简直违背人类生存自然规律。”
阮嘉科默默听着没接话。
屈盛把他昨天晚上每一次叫班起来干了什么一一列举出来吐槽。
末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看我这头发，比i人还懂得保持安全社交距离，谁也不愿挨着谁。再过两年就得剃光，成为患者信任的样子了。”
他扫了眼阮嘉科的发顶，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
屈盛端起水杯喝水，状似无意地将视线停留在他脸上，语气肯定地问道：“你是你们学校校草吧。”
“我们学校不评这些。”他如是说。
“怎么会，再忙的医学牲都有时间八卦。”屈盛一脸了然，“别谦虚，你这张脸和沈怀砚不相上下了。”
阮嘉科慢条斯理咀嚼口中的食物，咽下问道：“沈怀砚？”
“我那届的校草，现在的院草。神外的副主任，院长的亲传弟子。”屈盛感叹道，“前途无量。”
他塞了块肉进嘴里，嚼着嚼着突然想起什么，恶狠狠道：“天杀的，他现在头发还很多。”
阮嘉科微微低头避开视线，食指在鼻尖挠了挠，挡住自动上扬的嘴角，装作有点困地用力闭了闭眼。
餐厅对面是医生的休息室，屈盛让他在里面休息一会儿，下午跟他一起去门诊。
休息室中，两边靠墙各摆放着一张上下铺的床，上面已经睡了人，中间一张长桌也趴着今天和他同来的实习生。
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呼噜声让阮嘉科停下了脚步。
关上门，他在门口的公共座椅坐下。
眼皮有些重。
点开人物属性面板，精力值只剩60。
阮嘉科：系统，有没有什么提神醒脑卡。
系统：商城中暂时没有此类卡种。
阮嘉科：这个得有。
系统：好的，收到您的反馈，我们一定会积极改进。
阮嘉科在餐厅门口的饮料机买了罐咖啡，回到公共座椅。
他弯身坐下，五指箍住易拉罐，食指勾住拉环向上用力，发出“咔嗒”一声脆响，顺势将罐沿抵着下唇，仰头喝了一口。阮嘉科靠着椅背，两条长腿姿态舒展地微微张开，视线松散落在手机屏幕上。
点开蓝色软件的未读消息：问诊流程及技巧。
阮嘉科指尖虚悬，间隔一会儿滑动一下，偶尔嘴唇微微张合念着些什么。
忽地，手机“嗡嗡”振了两下，弹出一条动态。
您的好友池舟发了条视频动态：化身一条固执的鱼，狗头jpg.
凌亦辰没喊错他，真要变人鱼了。
点开视频。
池舟拿着个计时器猛地扎进海面，咕噜咕噜吐出一串气泡，穿过鱼群向海底的珊瑚丛潜去，顺手挠了挠旁边路过的海龟的胳肢窝。
十**岁的少年精力旺盛，闲不住，欠得慌。
没有一刻是安静的，用计时器拦截小丑鱼群，鱼群绕开他，他再追上，再绕开他又追上。
鱼群像是彻底被惹怒，把池舟团团围住嘟着嘴啄他。池舟也不逃开，只东扭西歪地闪躲两下，偶尔伸手戳它们几下回击。
也算有来有回，打得不可开交。
计时器跳动到第十一分钟，池舟冲着镜头向上指了指，缓缓向上游，浮出海面的瞬间视频倏地结束。
正常人类在水下只能憋气1～3分钟，而肺活量大的人可以憋气5～10分钟，池舟在游戏中的身体素质强到有些可怕了。
严重失温时，没有专业的急救根本不可能凭借自身恢复。可那晚他才开始急救，池舟就两眼一睁，自己醒了。
甚至第二天日出前，他的体征已然恢复正常了。
角色好感度满分，身体素质变态，在风暴中还能存活，幸运值估计也是爆表。他幸幸苦苦做任务赚一分，池舟是充了年卡还是开了外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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