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此前，付祁臻在院子深处发现了一处竹林，之后每次感到烦心时便会来此练习暗器。
桑绰趁他不在家，偷偷给叠衣门送去一封回信，半路上，空中忽然飘落下雨丝，她忙往付府回赶，身上还是沾了不少雨滴，衣服也湿了大半。
她换上干净的衣衫，走出房门，却发现顾夫人拿着雨具，独自走进了雨幕。
“母亲，雨下得这么大，你要去哪里呀？”桑绰赶忙将她唤了回来，为她拂去披风上的雨水。
顾夫人指了指远处，担忧道：“我去看看祁臻，他一个人在那竹林，也没穿件厚衣服，怕是要淋坏了，我一个人可以的，你不用拦我，也不用替我去。”
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去，谁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桑绰赶忙一把扶住她的手臂。
桑绰劝道：“现在雨下得这么大，竹林里也有小屋，淋不着的。”
“没事，我去瞧一眼，不然实在不放心。”顾夫人笑着冲她摆摆手，可好不容易走了几步，眼看马上又要摔下去。
桑绰急忙挡在她面前，抬眼瞧了瞧天气：“我去吧，我去送伞，母亲您就在这儿歇着。”
望着桑绰的背影，顾夫人嘴角一扬，唤出在屋内躲避的付容升，一脸得意：“如何？还是得看我的吧？”
顾夫人无意从端叔口中得知，两人成婚多日虽同住一房，却未曾共寝，这怎么能行？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顾夫人心里越发认定卫晏华这个儿媳。
“石榴姑娘都不提，定是喜欢上晏华了，为了祁臻一生的幸福，少不了要有人推波助澜。”
*
竹林不远，此时天空似被墨染一般，水珠从天而降，连成了一道模糊的珠帘，挡住了脚下的路。桑绰的鞋袜已经湿透，她打着伞，透过层层竹叶，终于看到还在冒雨练习的付祁臻。
“你怎么还在练习？”
付祁臻双手捏着一片翠绿的竹叶，月白色的衣衫被水浸湿，连串水滴坠落，黑色发丝也紧紧贴在额前，虽显得有些狼狈，但他望向桑绰时，脸上满是笑容，一双眼清亮的很，桑绰心下一触，忙将伞盖过他的头顶。
“是不是傻呀？”
听到她的声音，付祁臻笑意更浓：“我想看看下雨的时候，是否会干扰命中。”
“快回去吧，小心得风寒。”付祁臻摇了摇头，桑绰便又往他那边挪了挪伞，“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淋雨吗？”见他依旧无动于衷，桑绰终是还是搬出了顾夫人，“是母亲想给你送伞，她很担心你。”
此话一出，付祁臻笑意微减，她的发梢已经被雨打湿，雨滴顺着她握伞的手臂流进她的衣袖，付祁臻心生不忍，便从桑绰手中接过伞柄，搂住她的肩膀，朝着竹林小屋跑去，溅起了一地水花。
伞完完全全遮挡住了桑绰，付祁臻的一侧肩膀却更加湿透，不断往下滴水。
付祁臻拿出一块干净帕子，轻轻擦着她的头发：“快擦擦，头发都淋湿了。”
“我来吧。”桑绰有些不好意思。
付祁臻什么也没说，从屋里又端出一杯热茶：“这里没有姜汤，你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那你……”桑绰指了指他，和自己相比付祁臻现在就像个落汤鸡，“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他说着话，低头注意到桑绰的鞋子，本是淡粉的鞋面被雨水打湿已经变为深红。
付祁臻蹲下身，当触碰到脚踝时，手下一停，“我去屋子里找找，说不定有干净的鞋袜，总之，先换下来吧。”
这屋子里怎会有女子的衣物？桑绰心里这样想着，片刻后付祁臻却拿着鞋袜放在床边，然后忸怩地走到她身旁，“你去换吧，我不进去，你放心。”
桑绰愣愣神，鞋子不是她的尺码，略有些大，但还算合脚，付祁臻仍旧坐在木阶上，背着身子等他。
“换好了？”
“嗯。”
桑绰低着头：“这屋里有女子衣物，说不定也有男子的，要不你找一找换件干净的，湿衣服穿的时间久，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你关心我？”付祁臻眉眼舒展，像是在等她后续般盯着她瞧，桑绰挠了挠头侧过身去端那杯热茶，“没有，若你得了风寒，传染给我怎么办？”
付祁臻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禁嘴角一弯，片刻后，他换上了一件黑色劲装，手上拿着帕子，然后径直坐在桑绰身旁：“这屋子原本是我爹娘忙里偷闲住着的，衣服都是他们的。”
怪不得，桑绰恍然，这身衣服实在不像付祁臻的风格，付容升年轻时是武将，这衣服也看着有些年头。
她抬起眼，付祁臻胡乱地擦着头发，发冠歪斜地快要掉下来，忍不住开口：“我帮你擦吧。”
“好。”
桑绰接过毛巾，轻柔地拿下他的发冠，不知为何，桑绰一下觉得自己像是给小猫擦毛一样，付祁臻……还挺乖的。
“一会儿等雨停再走吧。”
“好。”
四周安宁，唯有雨珠落地的淅淅沥沥，如同玉珠落盘，付祁臻散下头发晾干，然后取出腰间长箫，竖放在嘴边，仅仅吹了一声，桑绰却突然捂住了耳朵。
“你……不想听我吹箫啊？”
付祁臻一脸受伤的样子，桑绰忙摇头，叠衣门门主桑昀平生爱好便是吹箫，弹二胡，但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偏偏自认为很是擅长，导致她现在每每听到乐器之声都会条件反射地堵着耳朵。
“我只是……”桑绰想着借口，瞧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丝，“我以为要打雷了，有些害怕，才会这样的，与你无关，你吹得很好听。”
付祁臻悄摸翘了翘嘴角：“那就好。”
天空灰蒙蒙，竹林静谧，竹叶在凉风中簌簌作响，被雨打湿之后更显翠绿，雨珠从边缘跌落溅在小径的水滩中，箫声悠扬，在雨声中若隐若现，缓缓飘出。
雨水掺杂着冷气朝身上打来，桑绰打了个寒颤，下一瞬身上便觉温暖。
“女儿家体弱，别生病了。”付祁臻将外衣仔细披在她身上，将她包裹地完好才放下心来。
衣衫上独属于付祁臻的香味渐渐窜入鼻间，桑绰望着雨景，想到两人在梨花镇的生活，那会她手受伤什么都做不了，正赶上雨季又不能出门，付祁臻笨手笨脚的，险些把她给养死。
“我有点想吃烤地瓜了，不过今日这天气还是更适合吃一碗热乎乎的汤圆。”
正思索着，一道闪电撕破天际，雷声也滚滚而来，付祁臻忽地靠近，轻轻将她的两只耳朵覆盖，霎时四目相对，付祁臻的眼神深邃又温柔，让人沉浸其中，手掌心的温度似暖流一般，整个身体登时温热起来。
雨水倾盆，电闪雷鸣，天色昏暗如同傍晚一样，桑绰仍从依稀的光亮中看清了他的嘴型。
他在说：“别怕。”
*
桑绰魂不守舍地坐在房间，耳朵红彤彤的始终没有恢复，付灼葭则自顾自地来回踱步，一想到那日她的举动，就很是苦恼。
“我是不是在他面前有坏印象了，万一他觉得我是那种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女人，怎么办？”
“不会的，他为人热忱又讲义气，不是这种人。”
“不会吗？你怎么知道不会？”
“他是个顶顶好的人，好人是不会随意讨厌别人的……”
“你很了解他吗？”付灼葭察觉到不对劲，狐疑地停下脚步，却发现桑绰早已经走神，怒道，“卫晏华！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桑绰被她摇了两下，回过神来，却见付灼葭皱着眉头，双手按在桌子上死死注视着她：“你很不对劲啊。”这个眼神，分明眼含春色……可付灼葭还想再逼问时，门外倏地出现一人。
“付祁臻！”
付灼葭往前走了几步，叉着腰道：“我都已经原谅你，不追究了，你还要怎样？别忘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可付祁臻完全没搭理她，直到看清远处的桑绰，才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来找你的，自作多情。”
说完，他便径直走到桑绰身边，放下方盘，将其中一碗汤圆递给桑绰，一脸殷勤：“你不是想吃汤圆吗？地瓜馅的，尝尝？”
桑绰双颊微红，点了点头，用勺子舀了一个白嫩嫩的汤圆，地瓜馅甜甜的，汤圆的皮也软糯美味，她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付府何时有这么好手艺的下人？”有好吃的，付灼葭也不客气，拿过一碗便吃了起来，没想到味道还不错，付灼葭满脸欣喜，毫不客气几下将汤圆吃完，很是满足，望着热气腾腾的汤圆，她灵光一闪，都说抓住一个男人，得鲜抓住他的胃，要不她也学学厨艺？
“再来一碗！”付灼葭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冲付祁臻喊道，“我不要地瓜馅的，我喜欢黑芝麻，来碗黑芝麻的。”
“没有。”付祁臻坐在桑绰对面，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直勾勾地盯着她瞧，“我只做地瓜馅的。”
付灼葭切了一声，将汤一饮而尽，愤恨地盯着对面。
不就是会做点汤圆吗？和她装什么啊。
抱歉抱歉，今天迟到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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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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