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像是被谁不小心打翻的凉水，凉飕飕地洒在李彤和司年之间，把空气都冻得有些僵硬。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时间仿佛也跟着停住了脚步。
司年微微低着头，看似一副顺从模样，可眼角的余光却悄悄溜到李彤手中那本《中国古典色彩》上。就这么一眼，他瞬间明白了李彤所谓“惩罚”的玄机，心底没来由地涌起一阵如同献祭般的狂喜。但他知道，得把这情绪藏得死死的，于是脸上迅速堆起几分惊慌失措，眼神里满是佯装的不安，双手也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像是个等待宣判的犯人，就盼着李彤能上钩。
李彤呢，本来一脸寒霜，可就在那么一瞬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忽然轻轻一扬，那笑容像是夜空中稍纵即逝的流星，带着点捉摸不透的意味。她就这么慢慢走向司年，动作轻柔得如同烟雾袅袅，抬手轻轻抚上他那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手指在发丝间缓缓游走，眼神里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亲昵，就像在抚摸一只听话的小狗。
司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心里一颤，呼吸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胸膛微微起伏。李彤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手中高高举起那本原本用来打掩护的练习册，眼神直直地盯着司年，似笑非笑地说：“看你这副样子，要不，陪我去图书馆看书？”
司年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心里暗叫不好，看来自己的小把戏被李彤识破了。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乖巧模样，嗫嚅着问：“现在吗？”
李彤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不愿意？”
司年赶忙摇头，挤出一丝笑容，“没有，我……我只是有点意外。”
李彤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丢下一句：“那就跟上。”司年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咬了咬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赶忙抬脚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地上纠缠。
在往后的日子里，司年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森林，周遭的一切看似平静，却又暗藏汹涌，每一步都走得煎熬万分。往昔，被李淼淼搅局，他满心焦虑，那是因见不到李彤而滋生的惶然。可如今，李彤虽在身边，对他却是客气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暧昧，这般模糊不清的关系，恰似小孩子过家家，徒有其表，假模假式，让司年觉得索然无味。
他心里透亮，明白李彤是在报复他，也知晓她正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他对此毫无办法，就像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虫，挣扎不得。他清楚自己先前的威胁，已然让李彤心生危机感，可他同样不敢让她察觉，那所谓的威胁，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后劲。
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如同在薄冰上行走，每一步都慎之又慎。他试图不动声色地引诱李彤对他做出些更过分的事，可那些逾矩之举，在习惯了重口味的他看来，不过如同隔靴搔痒，非但无法解其心头之渴，反倒像是饮鸩止渴，愈发让他难受。
时间像头撒欢儿的骡子，一溜烟儿就跑到了九月的当间儿。红彤彤的复旦大学新闻系入学通知，就像颗火红的炮弹，“轰”地一下炸到了学校。班主任那脸，乐成了一朵盛开的大丽花，做梦也没想到，头一遭带队参加比赛，竟能撞上这般大运，捞了个盆满钵满。没一会儿，喜庆的红横幅就高高挂起，在风中呼啦啦地响，像是在扯着嗓子报喜。李红和李烨走在路上，那架势，就差没把“扬眉吐气”四个字写在脸上，脚步轻快得仿佛能踩出花儿来。
李斌更是豪爽，大手用力一挥，以亲舅舅的名义操办起了升学宴。等这热热闹闹的升学宴结束后，李斌把李彤一家叫到家里吃饭。饭后，李斌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递给李彤，满脸笑意地说：“彤彤，拿着这钱，和你的小伙伴们好好去乐一乐，舅舅为你高兴。”
李彤心里明白，大人们之间估计有事情要商量，她也不扭捏，开开心心接过钱，谢过舅舅后，便拉着李鑫鑫出去玩。
可刚一跨出门口，她的脚步就顿住了，李彤一眼就瞧见一个老太太领着李淼淼站在那儿。她不禁一愣，才短短两个月没见，李淼淼变化竟如此之大。只见她黑瘦了一圈，身形单薄，脖子不自觉地缩着，全然没了往日厂长千金那副颐指气使的傲气，整个儿人都透着一股萎靡。
李彤脸上迅速堆起笑容，转过身，抬手用力敲了敲门，声音洪亮地喊道：“舅舅，舅妈，奶奶和淼淼姐来啦！”
李淼淼抬眼，瞧见李鑫鑫乖巧地被李彤牵着手，还紧紧依偎在李彤腿边，见了自己连个“姐姐”都不叫，仿佛李彤才是他最亲近的人。她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双眼瞬间瞪得滚圆，恶狠狠地盯着李鑫鑫，嘴唇气得微微颤抖，忍不住低声咒骂道：“这小杂种，倒听会见风使舵！”
李彤心里“咯噔”一下，着实惊讶于李淼淼这般粗俗的言语。她反应极快，眼疾手快地伸出手，一把捂住李鑫鑫那气得涨红、正欲破口大骂回去的小嘴。她心里明白，在舅舅家门口和李淼淼争吵，实在是不明智之举，只会把局面弄得更糟糕。于是，她强忍着心头的怒火，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转头和奶奶说起话来。
老太太抬眼淡淡地瞥了一下自己这个外孙女，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想起自己那个女儿，从小就跟自己不亲，整日里只围着大儿子转，后来更是被大儿子接到城里生活，对自己这个亲娘也愈发疏远了。这么想着，老太太对着李彤说话时，语气便不自觉地透着几分不冷不热，可当她目光移到虎头虎脑的李鑫鑫身上时，眼神里却不由自主地透出些喜欢来，还伸手轻轻摸了摸李鑫鑫的脑袋，笑着说：“这孩子长得真精神。”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门开了。苏若楠满脸热情，眉眼间都是笑意，赶忙把祖孙俩往屋里迎：“妈，淼淼，快进来坐呀，咋站在门口呢。”李彤也顺势拉着李鑫鑫，跟在后面进了屋。
一进屋，李斌也从里屋快步迎了出来，脸上挂着笑容，大声招呼道：“妈，您咋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们准备准备。”老太太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苏若楠一边忙着去厨房端茶倒水，一边嘴里念叨着：“妈，您难得来一趟，中午就在这儿吃饭，我多做几个你们爱吃的好菜。”老太太摆了摆手，淡淡地说：“不用麻烦，我们就是顺路过来看看，坐会儿就走。”但苏若楠哪能真听了这话，还是在厨房忙活起来，不一会儿，厨房里便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李红和李烨冷不丁瞧见老太太现身大哥家，那神情瞬间就僵住了，彼此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意外与无奈。犹豫片刻后，才硬着头皮，有些别扭地凑上前，干巴巴地唤了声：“妈。”打过招呼后，两人便都闭了嘴，神色略显尴尬地杵在那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迈进大儿子家门，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的陈设，像是在打量，又似在思索着什么。想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红啊，你和烨子带着孩子去准备准备上大学要用的东西。淼淼也一道去，帮你妹妹挑一挑，女孩子家，总归细心些。”
李红一听这话，心里头“咯噔”一下，一股厌恶之情油然而生。她太清楚自己这个妈了，每次来大哥家，准没好事儿，十有**又是想给她那俩儿子划拉东西。她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哥吃亏，于是咬了咬牙，态度坚决地说道：“妈，这不急。彤儿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再说，让淼淼帮忙挑，哪能比得上我这个当妈的上心。”
老太太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说道：“怎么就不急了？孩子马上要去上大学，这可是大事儿。淼淼也是一片好心，你别不识好歹。”
李红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争吵，把场面闹得太难看。思索片刻后，她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妈，您看这样成不？孩子们都大了，让他们自个儿去玩会儿，咱们大人在这儿好好唠唠。彤彤、淼淼还有鑫鑫，你们仨出去玩儿吧。”
李彤瞧出妈妈心中的为难，乖巧地点点头，说道：“行，妈，我们出去转转。”
李淼淼却不乐意了，嘴巴一撅，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姑姑这是不欢迎我帮忙呢？既然不愿意就算了，好不容易回家，我也懒得动呢。”
李红脸色微微一变，正想发作，李烨赶忙在一旁打圆场：“淼淼啊，你姑姑不是这个意思。孩子们难得聚在一起，出去玩玩也挺好，东西我们自己准备就行。”
李鑫鑫倒是没察觉到大人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一听能出去玩，顿时来了精神，拉着李彤的手说：“姐姐，我们快出去玩吧。”
李彤看了看李淼淼，又看了看妈妈，说道：“淼淼姐，走吧，咱们出去玩会儿，回头再帮我看东西也不迟。”
李淼淼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跟着李彤和李鑫鑫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她还不忘回头瞪了李红一眼，小声嘀咕道：“就会装模作样。”
李红看着孩子们出门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老太太则坐在沙发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李烨站在一旁，搓了搓手，试图缓和气氛，说道：“妈，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老太太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冷冷说道：“哼，我这当妈的，说句话都没人听了。你们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
李红一听，心中顿时警觉起来，说道：“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做儿女的，哪能不把您的话放在心上。”
老太太放下茶杯，目光直直地盯着李红，缓缓说道：“你心里清楚。我今儿来，就是有事儿跟你们大哥商量，你别在这儿搅和。”
李红心中愈发笃定老太太此行目的不纯，也顾不上许多了，硬着头皮说道：“妈，大哥这些年不容易，您有什么事儿，能不能别总想着让大哥吃亏。”
老太太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
她指着李红的鼻子，“你个没良心的！你瞧瞧你们一家子，在城里舒舒服服过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怕是早忘了亲爹亲妈！”
李斌听闻，脸上浮起一丝冷笑，直视着老太太，毫不客气地问道：“妈，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您就直说，何必指桑骂槐？”
老太太脸色瞬间一变，刚刚的怒容转瞬换成一副无奈又可怜的模样，叹着气说道：“斌啊，你两个兄弟日子过得不容易，这你也是知道的。妈也晓得你难做，也不强求你帮什么大忙了。只是，你看能不能把大侄子接过来，和鑫鑫作伴，男孩子嘛，一块儿玩闹多好。还有，妈也看出来淼淼这性子，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过来，想来想去，不如就让她一直留在乡下，也好让你省省心。”
李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自己妈表面说得好听，实则是察觉到了自己对李淼淼的反感，这是想借机做交易呢。
李红气得眼睛都红了，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声质问老太太：“妈！您也太偏心了吧！凭什么要大哥帮人养儿子？大哥的日子就好过了？您怎么光想着您那俩儿子，就不为大哥考虑考虑？”
苏若楠原本和善的脸色此刻也沉了下来，心里着实不高兴。她本想把李淼淼接回来，可转头看到老公李斌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似乎有要答应老太太的意思，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一直没怎么吭声的李烨微微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妈，侄子要是寄养在大哥家，大哥大嫂平时忙里忙外的，怕是照应不过来。依我看呐，不如放在我家，我和李红也能多照顾照顾。”说着，她偷偷瞥了一眼李斌和李红的脸色。
老太太一听，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李烨，似乎在琢磨她这话的真假。李红听了李烨的话，心里一暖，可还是气不过老太太的偏心，哼了一声说道：“妈，您听听，烨子都比您知道心疼大哥。您这一碗水，可端得太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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