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决靠在椅背上,收回视线,帽舌压住眉眼,很安静。
大家已经开启下一个话题。年轻人对未知总是很向往,迫不及待开辟新地图,虽然约是先这么约着,但到时候能不能凑出时间走一趟还未知。
许清言从头到尾一直认真听,但默默不语,不参与讨论。他知道自己寒假能出门长途旅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在这里,他不想说出口打破这种舒适的氛围,也不想接受追问。
在陈念决眼尾余光可视范围内,某个人嘴上说着“喝不了多少,别劝我喝。” 结果自己本身就馋酒。
许清言凑着杯沿抿掉杯顶泡沫,然后下意识用舌头卷掉唇上那半圈湿,一口接一口抿完了半杯啤酒,全然忘了自己还生着病。
他一心认真听周小雨说她去重庆玩的趣事,再伸手想抓杯子的时候,抓了个空。
许清言困惑地看向原先放玻璃杯的地方,现在杯子凭空蒸发了。
他不想打断小雨说话,就低下头凑近问陈念决:“我刚刚放这儿的杯子呢?”
陈念决老神在在:“掉地上了。”
许清言低着头找,看见杯子立在陈念决左脚边。里面的酒一滴没洒。
虽然这个角度掉过去很离谱,但微醺的许清言懒得思考。他戳陈念决示意他把腿收起来,把酒还给他。
陈念决无动于衷。
对面观看全程的段停淮:………
不过他们这旅游计划属实是说早了,不管寒假怎么样,在此之前还有期末要忙呢。
但这群人真是活在当下,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状态,考试还有几周才来,所以完全不愁,饭桌上已经热火朝天恨不得即刻出发了。
许清言虽然习惯了独处孑然,但还是很难不享受这种成为团体一员的感觉。这顿饭吃得大家心情都很好。
最后许清言想溜去结账的时候,碰到声称去上厕所刚回来的陈念决。
对方挑起半边眉看着他:“去哪儿?”
许清言一板一眼道:“上厕所。”
陈念决笑着点头说:“去吧。”
等到了收银台,许清言说19桌结账。
服务员礼貌微笑道:“刚才有位先生已经结完了。”
许清言回头看陈念决的背影。
……
走出餐厅的时候,大家一齐把外套穿上,冷风吹起衣摆,南方真的开始降温了。
周小雨、段停淮、纪宣,分别被不同伙计拉进他们四人小群。群名从“四人行”被邱冉改成“七人行”。
周柏翔问是谁结了账,把钱发群里。没人认领。
在邱冉和周柏翔醉意熏然吵吵嚷嚷的背景声掩盖下,许清言鬼使神差地低声对陈念决道:“谢谢你。”
陈念决顿了一下,失笑:“好学生,又谢什么呢?”
谢什么呢?他也在想。
许清言望着远处重叠的山峦,恍惚道:“你之前给我带吃的,还有今天请我们吃饭。”似乎觉得有点干巴,他补充夸了句:“都很好吃,所以谢谢。”
“好吃么?”陈念决把手机收起来,他看起来因为这句感谢而心情很不错,“下次再给你买。”
这人喝了四五杯,估计有点醉了,虽然不上脸,但耳朵通红,说话也变得慢悠悠。
许清言对他这个状态感到神奇,他走快了两步,陈念决也随即加快步伐,就是要彻底站在挡着风的位置。
许清言拽了一下他:“这下你走我右边。”
陈念决就问他:“为什么?”
“我喜欢走左边。”许清言幼稚道。他喝酒倒是会上脸,即便喝得不多,这会儿脸蛋也是红的,眸色澈亮。
就是这句话听起来一时分不清谁更醉一点。
“你也喝晕了?”陈念决犟道,“我一直喜欢走左边。”
许清言:“……”
周柏翔和周小雨落在后头叫他们去店里坐坐。周小雨说:“小许哥哥,今天店里有糖炒板栗了。”
许清言回头看小雨,又看看陈念决,还是柔声拒绝:“我还有事得先走,等下次来的时候再找你吧,谢谢你啦小雨。”
风很大,脖颈凉意绵绵,许清言把高领大衣领口的扣子系上,布料包裹住修长的脖子。
陈念决说送送他,站在路边等车来。
许清言后知后觉地想,陈念决对于他动不动要回家这件事,从来都没多过问原因。
等出租到的时候,许清言弯腰钻进去,回头招呼道:“快回去吧,外边太冷了。”
陈念决扶着敞开的车门,几乎和下雨那天一样,低着头说:“我知道,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好。”
十一月底了。许清言妈妈工作忙,她自己开酒行的,规模不算太大,自己一个人在店里看店,早上八点去,晚上十一点才回。
许清言到家的时候,家里冷冷清清的没人。
傍晚。客厅一片昏暗,许清言触在灯键上的手犹豫一瞬,最终沉下去。他适应着黑暗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放在电视桌上的监控闪着蓝光,摄像头倏地往右移动了一下,镜头捕捉到了他,片刻后手机收到信息。
妈:「回来了?怎么不开灯?」
许清言面无表情看着这条信息,起身走进自己屋里,把房间门关上后拍开了灯,然后才回消息:「嗯。」
他自己的房间蛮大的,但是装饰简洁,书柜上整齐排放着七行书,中间还空了三行出来,只落了薄薄一点灰尘。
他关于中学时期的记忆都忘得差不多了。书架上小学、初中、高中的书和笔记本不知道何时都被尤晴收拾完当废品卖掉。
许清言站在自己房间里环视一周,很轻地叹口气。拿了浴巾去冲澡,吹干头发后,直接倒在床上。
安静的时候他喜欢胡想,许多夜晚,在这张床上,他总是想到脑袋钝痛再沉沉睡去。
但今天没有困意,躺在床上片刻后,许清言支起身翻抽屉和柜子,即使暑假已经翻了无数遍。
桌柜子里除了一些日常用品,还有一层装着些许奇怪的东西。柜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正正方方的大礼盒。
许清言轻手把东西抱在怀里,坐在软椅上拆开。
礼盒里面很香,放了一包持香型香薰片,方形防震泡沫箱不知道是多早被划开的。层层包裹下,还特制了形状能够完美包裹礼物的泡沫板,以及塞了许多拉菲草缓冲。
解开严丝合缝的层层保护,许清言拿起来看。
里面躺着一个宇宙自创行星系的灯工琉璃模型。
一颗月白色恒星在中间,被三颗体积从小到大的行星环绕。
行星三颗分别由秋波蓝逐渐加深饱和度,轨迹共面,三圈近圆环绕。最外围加了细碎的小行星带,全是由不规则状琉璃制作而成,精致又漂亮。
如果这是纯手工制作的产品,没一两个月做不出来。
许清言先用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然后用手指摸,感受圆琉璃上的平滑、凸起、凹陷。
他曾经问过尤晴这是他自己做的吗?尤晴闪烁其词说不知道。
许清言就那样观察了半个小时,然后把灯工琉璃包裹起来放回柜子里。
21:31
回家实在无聊,不想碰手机,他看着书架,心血来潮从上面翻出了一本旧书,靠在床头看。
生病疗养期间他买了一排新的书,啃完那些开头就感兴趣的,有点过渡到了瓶颈期,找不到更想看的文学作品。也曾试着从过去旧书里随机抽取一本,结果看三页就读不下去了。导致一段时间压根不想碰书架。
现在他找的这一本老书,曾经一定看过很多遍。因为书封、书脊和正文已经有些脱页,纸张侧壁泛黄。
但他不太记得清书里内容了,不知道是因为时间久远了还是别的什么因素。
书本其中有一个篇章边角毛躁的翘起来,许清言直接翻开那页,去用指腹抚平边角。摊开,里面掉落出一个很薄的叶子形状书签。
刹那间电光火石,灵光一闪,许清言把书倒过来抖了抖,书封摇摇欲坠,整个脱节了。
不知道从哪页真的掉下来了一张纸片,滑滑的,比贺卡软和些。
背面流光金灿,翻过来,正面写着字。
「今天3月30日,天是墨绿色,下冰雹了。我们淋着雨拍了张合照,掌心热,心也暖和。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看见这张纸。不管什么时候,我一定很想你。」
许清言酒后心口震颤强烈,像有东西要从胸口跳出来。刹那间浑身上下都泛起热,脑袋更加钝痛,他艰难地吞咽一下,在记忆里找这个片段。
一开始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心尖不适,氧气渐渐摄取不足。令人发毛的焦虑感从下到上油然而生。他把书搁至桌上,缓缓靠在床头、躺下。左侧压着心脏缓和跳动感,努力小口但极速地呼吸,摄入氧气。
很绿的天……真是三月份吗?他裹在宽大羽绒服里,不对,好像只穿着薄薄的校服外套……反正手里捂着暖手宝,全身除了脚腕及以下,其余地方都感觉不到冷。
他坐在教室,教室中一股不通风的闷意......然后,他应该是走到走廊上去了。
推开教室门,狂风急雨骤然刮过,周围全是兴奋的尖叫声,走廊人满为患无处落脚,他只好伫立在楼道口,往外望离奇怪诞的天色。
那个时候,满目墨绿,就像要世界末日一样。周围叫声、喊声如雷,明明很吵闹,但他就是捕捉到一阵塑料袋子摩擦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有人拎着袋子从楼梯口走上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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