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打岔,要说的正事儿也没说。二人很快回到了府里,向家中的列祖列先磕过头,又向老太君和家中的长辈们请安拜年,堂弟堂妹还扯着他要压祟钱。
老太太心细,一早就给他备下了。
他把两个红包分别给两个小孩儿,小孩儿甜糯糯的说道,“谢谢哥哥。”
白嫩的小手扯着他的衣服,缠着他一起去放爆竹。
没过一会儿,老太君和伯母把他们都招呼过去,伯母田氏拿着一摞红包,挨个儿给他们,递到他手里时,他不知为何,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急忙收敛住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心里想,终究是不一样了,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热闹一番过后,白逸霄回到房里。
他摸了摸怀里的红包,像揣了什么珍宝似的,又一遍的回想,这是刚才老太君和长嫂给的,叮嘱他放进枕头底下,他拿出红彤彤的红包,仔细的把它们放到枕头底下,一晚上伴着鞭炮声也能睡得十分安稳香甜。
第二天白家人互相走访拜年,白逸霄得了个空子去了清雅居,一路上兴冲冲的,路过桥边的垂柳时,他一跃,够下一支还未发芽的枯木咬在嘴里。
见了面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送给了阮青,而阮青只是抬了一下眼皮子,问:“这是什么?”
“祖母给的红包。”
“你给我这种东西干什么?”
“过年嘛,大家都沾沾喜气。”
可未曾想阮青打掉他手里的红包,冷哼道:“白逸霄,你是来讽刺我是个无父无母无长辈的孤儿吗?”
一开始的喜悦顿时消失无影,白逸霄心中一痛,说道:“你明知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拿着你的东西给我滚,我不需要。”
白逸霄喉头哽咽了一下,终是把眼泪咽下了,也没多说,立刻站起来往外走。正与进来的林玉蝉撞了个正着,她拽着白逸霄的袖子问道:“笑儿,怎么了?”
白逸霄僵硬的笑了一下,说道:“没事儿,玉蝉姐,等我改天来看你。”说完便慌慌张张的离开。
林玉蝉看见独坐在室内的阮青,以及掉落在地上的红包,放下茶盘,将红包拿起来。对着阮青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林玉婵急忙追上了白逸霄,叫住他,“笑儿,”她看见他红了的眼眶,安慰道:“你别难过,他就是脾气古怪,让你受委屈了。”
白逸霄笑了一下说“没事儿,谁让我欠他的呢。”说完怕自己忍不住落泪急匆匆的跑了。
阮青向来对他这般模样,从前他觉得自己终究会消解他的怨气,如今看来心里还存有一丝希望是他的不对。
白逸霄心情低沉,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倚红院的门口,红色的灯笼高高挂着,娇声燕语传来,里面的姑娘对谁都亲亲热热的。
他想也不想就走了进去,院里的姑娘见他来都很高兴,白逸霄很快就把烦恼抛在脑后,专心致志的喝酒赏曲了。
耳边有小曲呀呀吟唱,怀中有温香软玉,手上拿着芬芳美酒,忘却世间一切烦忧,真真的放纵欢乐,楼里的莺莺燕燕都爱陪他,他不仅出手大方,还喜欢哄着她们合不拢樱桃嘴。
白逸霄左一个右一个就在这人间逍遥快活。没过多久银子花完了,排解了心里的不痛快,打道回府。
第二天被白一斓叫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头天晚上喝多了酒,朦朦胧胧的走回了家,醒来时不知身在何处,等看见了锦衣罗帐,才清醒过来自己进了将军府。
白一斓告诉他,昨天晚些时候,皇上传来了口谕,提醒他别忘了入宫进学。
历来都有世家公子入宫给皇子侍读的规矩,一直到十八岁才可离开,而本朝不太一样,世家公子太多了,总不能一股脑儿的进宫吧,于是皇上就将他们分席而坐。在外苑专门设置了一个文渊阁,请文渊博士专门教授世家子弟。白逸霄以为自己年龄已经不适合了,没想到还是没逃得过。
“总归剩了一年,进宫见识见识也无妨。”白一斓给他分析着,不过对白逸霄来说,这必然是一种折磨无疑了。
据柳庆毅所言,宫里的文渊博士大多出于魏家门下,有时候魏左相有空了也会去巡视授学。魏家教的都是中规中矩的儒家大义,前些日子他还跟白一斓吐槽过魏守敬主编的《五学新义》是个缺点多多的权谋产物,没想到今日他就要学这些。
他向来写的都是风花雪月,应酬唱和的风流之作,从不喜那些官场案牍书文。他就曾经见过魏成均书桌上摆的几篇策论,看了几眼就看不下去,如今让他抛浮华去写这些东西,怎一个凄惨了的。
而且,以魏氏为首的士人写的文章那叫一个死板,若说从前他写锦绣文章如大鱼大肉,那进了宫里的学堂就得喝那苦菜汤了。
白逸霄正跟她抱怨。
白一斓瞅了瞅他进了军营依旧还是弱如文人的体格,说道:“原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本来就怕魏左相抓着你的小辫子,这回倒好,把你送进他眼皮子底下去了。”
“不过,他事务繁多,不会亲自教席,只是得了空指点你几回,教你的是魏家门人,我听闻那人极为严苛,可能过不了几天,你那浑身的歪风习气就能被他尽数除去了,唉?这样说来,也不错。”白一斓自说自话,末了还点了点头,开心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支持你去。”
白逸霄对这个倒戈很快的表姐无言以对,却有一个疑问:“什么魏左相抓我的小辫子?你以为魏左相会这么闲,专门盯着我一人?”
“你当日那么出彩,他当然会注意到你。”
白逸霄顺口说道:“只因为我做了一篇诗赋讨皇上开心就惹人关注?”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堂姐,你未免小题大做了吧,朝中多少比我学识渊博的才子,费点心思写几篇讨好皇上的诗文,那不是多了去了!”
白一斓直接扣起手指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下,“官场如战场,打仗之前你都不摸清局势如何吗?”
当日在宴上,白逸霄作的文章深得皇上喜爱,不过在座的大部分臣子正好与帝王相反,对白逸霄甚为不喜,甚至嗤之以鼻。其中的原因就是白逸霄这种作品早些年被认为是阿谀奉承之作,虽有美感却毫无用处,是以文臣们不屑作此作品,对这类文章表现出了根深蒂固的厌恶之感,以示自己的清高,而他们的倡导者正是魏左相。
白逸霄听了白一斓的解释之后,皱眉说道:“魏左相不至于这么小气。”
他这样说,是因为他在魏府待过一段时间,对魏家人有些了解。魏家人门规里有忌文人相轻一条,同门之间公平竞争,他在魏府的时候还能听见魏家的门生互相称赞的场景。夸人也跟比试文采一般,一个好字能说出千百种花样,着实让他心生佩服。
第二天,他一早进了宫,和原本相熟的朋友打了招呼,老师来了之后,行了简单的拜师礼。教书的先生名字姓严,一看就很严肃。
白逸霄受了皇命去跟着他学习,但是他今年已十七了,肯定不能从千字文百家姓开始学起,严先生听闻他有些底子,就当场出了个考题,给他一个时辰让他写出一篇策论。
白逸霄从未写过策论,于是他问过老师之后策论主要论的是什么,严夫子说论的是国家之事,国与国,国于民的关系问题,包含了对国家问题的思考,或者是经义上的思辨。
白逸霄拿到题目之后,看了一眼竟然是上一届科考题目,白逸霄狡黠一笑,正提笔要写的时候,那边的魏成昀忽然开口低声说:“不必藏拙。”
有了他的一声警告,白逸霄面皮一紧,忽然觉得自己的花花肠子在此人面前一展无余。
是了,这里是文渊阁,不是青楼戏院,也不是魏家书楼,自己的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被众人考量。
若他真的丢了人,可不是他一人的事,是整个白家,因此他不敢不认真对待。
他思考一会儿,提笔挥洒,等到将策论交给严夫子时,有凉风扑面而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脑门上出了一层薄汗。
严夫子先是扫了一眼,说道:“字迹秀美齐整,好。”
然后将文稿通篇读了一遍,说道:“可见你有几分学识,文采斐然,但是在思想方面还欠缺点火候,你回去便从《五经正义》第三章学起……”
白逸霄得了老师的指教,恭恭敬敬的称是。他自在惯了,对老师平板的授学有些排斥。可这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他按捺住原本心里的躁动,端正的听学,给各位老师留下了谦卑好学的好印象。
一下课,白逸霄找魏成昀,“润山兄,今日多谢提醒了。”
“子容不必客气,你现在应该知道自己腹中藏书多少了吧?”魏成昀不客气的作答。
从前的时候魏成昀就有拉他比试的想法,无论他如何旁敲侧击,暗示明示,白逸霄就是不肯,总是说,“我又不去科考,费那劲干嘛?有那功夫还不如钻研几首曲子。”
白逸霄恍然大悟,瞪着眼,“你是借老师的考试探我的虚实?”
魏成昀不答,算是默认。
两人还没多说几句话,白逸霄就被人围了起来,几个认识的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子容,你这篇策论应当是不错的。”
“他说不错应当是真的不错了,我还从未见过严老师这么夸过一个人。”
“对啊对啊,你有什么诀窍告诉告诉我。”
白逸霄与魏成均再没说上话,入宫的第一天,白逸霄就靠一篇策略在众位公子面前扬出几分才名。
当天下课之后,白逸霄才反应过来,太拔尖不是什么好事,又何必全力以赴完成那篇策论?直接随便写写就好了,老师顶多会觉得他书读得不行尔尔,也就那样了,也不用一脸期许的神色鼓励他,让他想偷懒都不行。
白逸霄小朋友是个大度的,他虽然看起来和阮青不和,但是心里总是想着他的。
至于阮青,他也是很矛盾,毕竟他父母的死是道天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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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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