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高楼,房间里遮蔽了灿烂的阳光,白逸霄直到中午才醒,醒来之后出了门,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这时,见到了服侍魏成昀日常琐事的平夷。
他是魏府仆人的装束,面容普通,举止沉稳老成,一身儒雅之气,丝毫不比官场上大人们的气度差。
他见到他,说道,“公子,你醒了,我已安排下人将饭食备好了。”
白逸霄收起刚才懒散的姿态,揖手道:“平夷兄弟,请不要如此客气,你总称我为公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妥。”这么说是因为他自认他也是仆人中的一员,没有道理让他称自己为公子。
平夷没有答话,神色温和而恭敬,“怎么称呼是主人吩咐的,还请公子这边请吧。”
白逸霄一笑,也不多说什么,“有劳了,你留步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平夷应了一声,“是。”看他走后,他也往另一边走了。
平夷缓步踏进魏成昀的书房,“回公子,白公子已经醒了,正用饭。”
魏成昀搁下毛笔,“这个月的月钱给他了吗?”
平夷答道:“还没有,一般来说都是每月初一才给,也就是明日。”
“先不用给了。”
平夷有些不解,“若是不给月钱,恐怕白公子会不愿意吧。”
“他从不计较自己身上有多少钱,你瞧他这几年主动要过吗?他就是个漏钱袋子,给了他钱也会随便撒出去了,那些个勾栏里的人……”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原本平淡的俊脸顿时一皱,似是恼怒,但很快回恢复了平时波澜不惊的冷脸。
“你去,就按我说的做。”
平夷领命,向外走去。
忽然,又将他叫住,“你等等,将去年我大哥送我的那件灰色大氅找出来送给他,就说是我借他的。”
平夷心里奇怪,却不敢多问,立马照办。
白逸霄得了他的大氅,还有些莫名其妙。
平夷说:“主子见公子衣衫单薄,特将这件衣服借给您。”
那皮毛油光水滑,款式做得十分好看,他拿起来披在身上,笑着说,“润山兄果然还是挂念我,我不过在他面前打了个喷嚏,就送了我这么一件好东西来。”
平夷送完了东西,正当往回走时,白逸霄又叫住他,平夷想,他是记起来要月钱了吗?
只见白逸霄说道:“请帮我谢过润山兄了。”
平夷应了一声,见他丝毫没提月钱的事,便往回走了,觉得他家小公子真是太了解他了。
其实事实正好相反,刚刚白逸霄是想问来着,话到嘴边上又咽下去了。
毕竟他当时卖身给他,得了大笔银子,按理说这样卖身的仆役不该每月领赏钱的,可他究竟不同。他不必他时刻鞍前马后不说,还可以时刻出入魏府,简直不像仆人,像是好友。
既然人家不愿给了,他也不愿去要。
本来这笔钱可有可无,可他现在正攒钱去赎倚红楼的红莺,这就有些察觉了。
他想了一会儿,转头回到房间里,找出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是前几天阮青交给他的,白润如羊脂,雕了竹纹,想必能换一个大价钱。
白逸霄立马就拿了往外走,一出门几片雪花飘进他的脖子里,冷的他一阵瑟缩。这才回头穿上魏成昀新送来的大氅,一路迎着风雪,去了当铺。
从当铺里拿了钱,他又直接去了倚红楼。
倚红楼里除了远道而来歇脚找乐子的客人,鲜有不认识他的,一进门,小香兰正闲着看外面雪景呢,一见着他,笑着说:“是一笑公子来了,您这是哪里的来的皮裘,好漂亮啊!”
白逸霄朝她笑了笑,“是一位朋友。”
说完,他跑上二楼,在一间刻着红莺的门牌前停下,他仔细靠着门听里面的动静。还未分辨出里面是否有客人,就见门忽然打开,白逸霄差点跌进去。
他站好之后,向她打招呼,“红莺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里面是一位穿着一身红色衣裙的年轻女子,只看面相是个清冷的美人,此刻她唇角微翘,就带了一丝妩媚,“无论是谁在我这,你来了我还能不开门?”说着将他拉进去,重新关好了门。
“我在房里都听见了你跟楼下的小香兰说笑。”说完觉得自己太小气,又体贴的说,“你怎么下雪天也来了,外面冷不冷?”
白逸霄说:“我不冷,我朋友送了一件外衣给我。”他解下大氅,“喏,就是这件。”
红莺双眸往那一瞧,看那衣服的品质,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她也不多问是谁。
白逸霄兴冲冲的拿出一个钱袋,将它打开,放到她面前,“这是二百两银子,和你从前攒的凑一凑,应是够你赎身了。”
红莺杏眸,看着银子,不消一瞬就双目含泪,“公子你真好,竟真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感动完了,又问,“你打哪儿来的钱?”
白逸霄拿了块点心吃,毫不保留坦诚道:“是把我哥给我的玉佩当了。”他说的哥哥是阮青,和他们相熟的人都知道他们是患难兄弟,平日里阮青直呼他全名,而他还要喊他一声哥。
“玉佩?”红莺惊讶道。
白逸霄说:“你不必担心,他说这本就是我的东西,我可以随意处置。”
“那玉佩是什么样子的?”
“是块白玉的,上面雕了竹子,玉是好玉,不过上面的竹纹不是很精巧,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却看红莺两道柳眉皱在一起,原先的楚楚风情一扫而空,哼道:“我在不济,也不要你当了重要物件来赎我。”
少年俊郎的面容上满是不在乎,“我从前从未见过这样东西,那就说明它不重要。”
红莺叹了口气,“那一定是你哥给你保管起来了。”一听见他哥阮青,他就又不耐烦了。红莺只好撇开他,问:“那你说,你觉得什么对你是重要的”
这个问题似把他难住了,不过他也就一怔,又笑着说:“反正人比较重要。”
看少年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孩子。
红莺不再多说别的,照着镜子,理了理发髻,问:“是陈记当铺吗?”
白逸霄点了一下头,不过立刻反应过来,拉住她,“你别去了。”
红莺甩开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你给我在这儿坐着!”
见她生气,白逸霄不敢说话,乖乖坐在凳子上。
红莺想了想,怕他跟着,就将他解下来的大氅一并拿走了,说道:“这个先借我使了,我会让香兰看住你。”
白逸霄无奈,躺在一边的小榻上,闭着眼睛不理她。
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两位公子正慢慢走着,两三个侍从跟在身后,牵着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主子。
两人中稍微年长的开口:“此次进京述职,能够在家住好一段时间了,这么长时间没回家,也不知家里怎么样?”
“大哥放心,父亲身体很好,二哥也很好,家里没有出什么乱子。”声音清冷,回答得简单明了。
年长的又问:“那你书读的如何了?”
年少的答“该读的都读了。”
沉默了一会儿,年长的说:“表妹魏成妙有来信吗?今年还将她接来府中过年?”
年少的答:“没有来过信。”
两人无话,幸亏有周围贩夫走卒的吆喝声不至于特别尴尬。
“哎,你总是这样。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略微年少的公子微微低下了头,表示受教,却也没有辩解。
两人一块走着,年长的忽然停下来,指着一处,说:“润山,你觉不觉得那件衣服很像我送你的那件大氅啊?”
魏成昀一眼就看见了人群里穿着那件衣服的人,当下脸色发青。平夷也看见了,急忙凑在他身旁,低声的说,“的确是那件衣服,但是属下的确亲手将他送给了白公子。”
魏成昀当下开口,对他大哥说:“只是相似而已,可能有人看着款式好,就拿去做了。”魏成圾收回视线,点点头,也不多问。
而落后一步的魏成昀看着那名行色匆匆的貌美女子,脸色阴沉得像冬日里的乌云,那股冷意风雪都抵不上。
那玉佩自然是换不回来了,谁家当铺会将收进来的东西按原价放出去?红莺苦求无果,又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白逸霄知道之后,安慰她,反正都已经如此了,就赶快用这些银子赎身吧。
两人正商量这事儿呢,有人敲了敲门,是倚红院的老鸨,她敲着门,比平常更加客气,“白公子,有人找。”
白逸霄开门出去,就在门口看见平夷。他身上特有的魏家儒雅之气与烟柳酒色的靡靡之音格格不入,让人略觉稀奇。
这平夷总有办法在各种地方找到他,白逸霄笑说:“你怎么会来这里寻我?”
却不想,向来温和有礼的平夷此时有些焦灼,他说:“公子请速速到魏府吧,我家少爷正急着找你呢!”
“找我?不是昨天刚去过吗?”白逸霄奇怪道。
平夷看了一眼摆在房间里面的大氅,也不说明原因,只道:“我也不知道其中缘由,公子找你应是有急事。”
白逸霄自然察觉了他看的那一眼,他旁边的老鸨见他不动,讨好的附和道:“既然是魏公子找,那你就快去吧。”那神情颇像要自己楼里的女儿去接客一样。
他回去将大氅穿好,红莺在一旁问:“你去哪儿啊?谁找你?有什么事啊?”
白逸霄安抚她,说:“别担心,是魏公子找我。”
红莺一怔,“是……魏成昀?”
白逸霄这时想起坊间的流言蜚语,立马解释道:“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的!我只是书童!”
看他急急解释的样子,红莺扑哧笑了,“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这是平夷皱着眉头看着他们,又喊了他一句,“还请公子快一点。”
红莺给他整理了衣衫,说道:“你赶紧去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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