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霄心里清楚,若是那女将军真的发起难来,自己也周旋不住。又听闻,这位女将军似乎脾气不好,他对自己接的这笔单子心存犹疑,毕竟是正正规规的宴会,不像寻常一样插科打诨就能混过去。
不过张公子出手倒是大方,摸了摸银子,他想,一切皆是为了生计。
那日,有人来接他,他一入了席,就看见早已在那里的魏成昀。他有些惊讶,就连魏家的公子都要来,那这女将军身份不可小觑啊。
魏成昀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就别过了眼,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偶有几个人上前打招呼,都是没有说几句话就走了。
世家子弟都差不多来齐了,不多时,一位身穿软甲,十分英气,步履矫健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
众人起来行礼,女将军爽朗一笑,“我都说不必了,还劳烦你们办这个迎客宴,你们也不必多礼了,都坐吧!”
女将军在首位坐下之后,其他人才落座。
开场几个人先互相问候,问候完了之后果然无人说话,气氛低迷,张公子这才把他引荐过来。
“白将军,这是我今日特地为您请来的说书人,可巧,他也姓白,这位先生小有盛名,人称‘一笑公子’只要听了他的书再难过的人也会开口一笑。”
这番话是个噱头,只见女将军真的来了兴趣。白逸霄出席,扇子一抖,就开始了,其间舌灿生花,说了一段故事便引得在座的人发笑,倒是真的把原本僵硬的气氛活络开来。
女将军久不在京城也不知道这两年出了他这样的人物。
白逸霄原先以为她是好应付的,别人笑的时候她也笑,可实际上一点面子也不给,不是抢了话头,就是冷眼以对,三番四次之后,弄得全场尴尬不已。
好几次,他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她一一挡了回去,吃饭的人都没有帮他解围的意思,不仅是碍于女将军威严,也是身份摆在那里,他们都是世家子弟,权贵人家,而他不过是读了几本书供人取乐的说书人罢了,若论起来,这席上没有一个人瞧得上他的,女将军只是表现得坦率了些。
这轻蔑绝对不是做给他一人看的,白逸霄心里明白的很,估计是女将军心情不佳,或者看不惯在座的世家子弟的作风,或者是从边疆回来,看惯了黄沙残戟,对比京内的浮华,心里存了落差产生不喜?无论是不是,这轻蔑不喜就发泄在了白逸霄身上。
但拿了钱就替人家办事,今日是私宴,不能品评朝堂之事,他努力挑拣了些民间趣事,供人开怀。
这次说的是一个买酒的商户因为好心帮人却弄巧成拙的趣事,正巧是在藏经阁刷下的一本野集里面看的。
众人被他的故事吸引,不时被他迭出的妙语引得大笑,唯二不笑的就是女将军和魏成昀了。
而魏成昀的反应在他看来可以忽略不计。可女将军不一样啦。
他说完之后,女将军评价了一句,“市井传言,难登雅堂。”摆明了给他难堪,他随机应变,哈哈一笑,回道,“将军久在边关戍边,为的就是今日上至朝堂,下至市井的平安快乐,我只是一介白衣,说的自然是市井之事,今日小民平常之乐全靠将军守国之功啊。”
女将军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能言会道。”
白逸霄心里暗诽,我说得好还不让我说,面上神色未变,“在下不才,私自揣摩将军的心思,若得罪了将军,还望将军海涵。”
这一段饭吃的颇为劳神,那位女将军不再为难他,转了个弯,跟在座的几个人聊起家常来,这些话题不是白逸霄随意评说的,他闭口不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女将军果然不是好惹的,她说的话绵里藏针,带着试探,像魏成昀那样的就表现得神态自若,滴水不漏,而有些人就战战兢兢,如坐针毡。白逸霄心想这女将军可能只比他大几岁吧,小小年纪就积威甚重,不简单,又想这笔亏了,那主顾张少爷说的明明白白的,说好的重重有赏估计也没了。
主客一问一答,像汇报军务一般平平淡淡。
宴散,人作鸟兽散,酒楼前不知不觉落雪有半尺高,他为了好看也学着那些贵族子弟只穿了单衣,但是他们都有大氅,既体面又保暖,他倒不是买不起。只是钱都挥霍了,从未攒下过,如今只落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又想起魏成均送他的那一件,那日怪他给红莺穿了,就再也没给他了,他打了个寒颤,心想,都是自己作的,白逸霄自悔。
宾客们互相拜别,首先走得是今日主角女将军,女将军利落上马,英姿飒爽。
之后马车一辆接一辆的离去,张主顾觉得他今日宴会上表现得不好,给了他三两银子,白逸霄也不争辩,掂了掂钱袋,打算往回走。
话说这女将军一路骑马踏雪回府,有府中人来报说她安排下的事儿有眉目了,女将军心中一喜,立马快步走进府里。
白逸霄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刚踏出一步,冷风一吹,那寒意直接扑面而来,他急忙退回去,还是打了一哆嗦,他目光默默的投向魏成均,对方无视他,坐上马车走了。
白逸霄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还是自己跑回去靠谱。正在门边上进退两难时,忽然碰上一些小门小户家的纨绔。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为首的纨绔正是平日里见面就要调戏他的吴家二子吴林,“怎么样,我说他根本和魏公子没什么关系。”
另一个衣着富贵的公子哥说道,“就是,成天狐假虎威的,喂,今晚跟小爷走吧,让小爷尝尝你的滋味。”
一群人围着他,没什么真本事,满嘴都是下流话,不与蠢货争辩,对于他们白逸霄向来就是能周旋就周旋,不能就避开。
见白逸霄沉默不语,那一伙人都嗤笑,“装什么装,还不是个卖的。”白逸霄继续作缩头乌龟,连话也不说,其实他是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君子可杀不可辱,他无视那群人只想离开,没走几步,猝不及防之下被一个人踹到了雪里。
他只觉背上一痛,满目皆是白色,反应过来时,肺腑里火辣辣的疼痛,口中有几分惺甜。
他爬在雪里半晌没起来,引起那群纨绔一阵哄笑,门前车马来往,让白逸霄丢尽了脸,他暗自庆幸的是雪厚没摔得太重。
他闭了闭眼,强忍下心里的气愤,慢慢的从雪堆里爬起来,一回首,便看见那些人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他冷眼看着他们,也笑起来,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一双眼睛如寒冬里的风刃,带着寒意与破击的气势,那勾起的嘴角含着轻蔑。也只是一会儿,他又收回了目光。
这微小的表情没能被人看见,那些人只顾嘲笑他的丑相。
这时候从远及近一阵马蹄声,有人惊讶,在京城里,有谁敢如此放肆的纵马?
仔细一瞧,原来是女将军去而复返,原本她还装装样子,没有表现得不高兴,而现在,只见她眉宇间一派戾气,驾着马停在那一群人面前,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在领头人上,那人笑容还停留在脸上,此时挨了一鞭,连忙捂着脸,痛的大叫,其他人被这变故吓得脸色发白。
身下矫健的骏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怒气,它鼻孔喷着白气,两只前蹄跃跃欲试,昂着它的头颅,和主人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这群人。女将军一双凌厉的眼扫过眼中的杀气让他们不寒而栗。
她又甩了一鞭子,那几个人吓得连连后退,女将军不怒自威,更何况现在盛怒之中,她怒吼道:“你们这一群杂碎,知道欺负的是谁吗?”
女将军嗤了一声,像不屑与他们废话,她如看一堆腌臜之物,厌恶的转过眼去,看到雪堆里的白逸霄。
单手从身上揭下披风,手一扬,正好盖到了白逸霄的头上,白逸霄见了从天而降的袍子,当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急忙接住了拢在身上慢慢从雪堆里爬起来,看到他的狼狈相,女将军似乎恼意更盛,又是一记马鞭抽在领头人吴林身上,扬着手里的鞭子对他们一群纨绔吼道:“谁再敢于冒犯他,我将军府与他誓不为立!”
说完,抓住白逸霄的肩膀往马背上一带,又威风凛凛的驾着马走了。
女将军气势犹在,待到她真的走远了,一人说道:“莫不是女将军看上他了?”其余人皆点头,面有惶惶色。
刚才挨了两鞭子的吴林,捂着脸上的伤痕,恨恨说道:“呸,真是个下贱坯子!”
尽管皇帝重文轻武,武将的地位越来越弱,可白家军依旧屹立不倒,威名如前,也是有它的原因的。天有不测风云,天下之大也不是尽在皇上手里掌握的,战事说有就有,这几年边关战乱,靠的全是这位女将军,而且次次大捷无往不利,否则也不会让众位世家公子凑在一起为她接风洗尘。
看她刚刚维护的样子,莫不是真的刚才在宴会上看上他那俊俏面皮,召回去当了男宠?
街角处停了一辆马车,驾车的小厮问了一声,“公子?”
车里去而复返,只目睹了女将军带走了白逸霄的魏成昀放下帘子,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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