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提着灯笼迎过去,她打心底里替主子高兴。不管男主子再如何,只要心里头念着妻子,终究是好事,日子就能过下去。
眼下祁秀院在侯府可谓是越发艰难了,兰香也着急。
只是她一往门口去,秦耀阳便转身走了。模模糊糊的身影还带着几分急切。
沈宁音看得蹙眉。
兰香看他走,心里慌了,连忙去追。赶了几步却就听见身后传来沈宁音的声音:“别追了,回来吧。”
“少夫人,这么冷的天儿,二爷要是冷着了,您在老夫人和夫人那只怕要落了口实,厨房里头熬着的甜汤还没撤,奴婢去整治一盅,您给二爷送过去吧。”
“兰香……”沈宁音眉头凝着,可小丫鬟已经急急忙忙去祁秀院的小厨房了。
兰香动作快,一会儿就将食盒提上了,还生怕她当真同姑爷置气。
沈宁音心下叹息,抱着汤婆子就着灯笼往外面跟。
跟着跟着,沈宁音却觉察出问题来——
她原想着秦耀阳走得快,又过去这么久了,想来出了祁秀院很快就会失去踪迹,到时候假意逛上一圈儿做做样子,对外也就能交代了。
可谁知,她刚想打倒回院就正正好看见秦耀阳的背影。
“少夫人,二爷在那!”兰香连忙在前面引路:“您小心着。”
此时此刻,沈宁音已经没了先前的闲心,背脊也挺直了,她是当真起了兴趣。而且,她敢笃定——此人绝不会是秦耀阳。
秦耀阳要面子不错,也真做得出来走到门口不进去的事儿来。可他既然走了,那必定是头也不回的,岂能叫沈宁音等人追上?
自然,假的终归是假的,沈宁音认真起来后,很轻易就能从各方面的蛛丝马迹判断出来。
“奇怪。”兰香喃喃:“那边不是松鹤堂么?莫非二爷也在松鹤堂侍疾?难道方才他只是来不及同您打招呼?”
兰香在替秦耀阳找补,也安慰沈宁音,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宁音正揣测是谁要假扮秦耀阳引自己过去,她这下脑中飞快闪过一个猜测。
“快些走。”沈宁音抱紧汤婆子,嘴角露出个讥诮的笑意。
松鹤堂。
老夫人病倒了,闵氏在里头侍疾,秦耀阳有些困顿,可怎么也睡不着。他才想起晚膳过后丫鬟端了杯好茶来,那茶水清香,仿佛叫人喝不够般。
秦耀阳那时贪嘴就多喝了几杯,这会儿他后悔却也怪不得谁去。
长夜静谧,人便容易胡思乱想,秦耀阳盯着灯笼光照下泛着暖色的枝桠,不知怎的,竟想起周婉来。
这些时日沈宁音不在,秦耀阳想着自己又纳了妾室,周婉生气他略有耳闻。他之前寻了机会想渐渐周婉,人还没到兰水居便叫人拦着了。
后来又连红叶都叫人兰水居的婆子喊了去。
秦耀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虽说他并不待见红叶,可这女人日日都在身边儿伺候着,而今突然被叫走,他竟有几分不习惯。
出得屋去,秦耀阳微微蹙眉。他总觉着周遭好像与先前不太一样,可他又说不上来。
周围太安静了,而前几日下过雨,天上的月亮显得无比干净。清辉月色似薄纱,将院子里的松柏都映照得无比温柔。
不过,秦耀阳很少在松鹤堂的厢房过夜,只以为是老夫人年纪大了,晚上就是这般安静。
秦耀阳想去瞧瞧主屋,闵氏这会儿正领着丫鬟婆子在里面伺候着。只是还没踏上台阶,忽然瞧见廊檐下站着个浅色褙子的身影。
削肩窄腰,阳光照耀下,背影愈发楚楚动人起来。
秦耀阳喉咙下意识滚了滚,莫名觉着有一股子热劲儿想从胸腔里头冒出的了,却又无处可钻,闷在里头,叫他难受。
他又想起周婉来,想起很多年前的夜晚,周婉就是那么站在月光底下等着他归家。
秦耀阳艰难地往前走了几步,张了张嘴,那个名字在他喉咙里头转了几圈。
忽地,那女子好似察觉到一般转过头来。
“世子……”灯笼的光辉照在陈青霜脸上,惊喜的表情瞬间让她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秦耀阳脸色一变,捏紧的掌心有一丝凉,是一层被风吹过的汗。
秦耀阳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往厢房方向走。陈青霜急了,快步赶到他身后,一把抱住了他:“世子去哪儿?”
秦耀阳蹙紧眉头,想去掰开她的手,却又怕伤着她的心。
“你先放开吧。”秦耀阳道。
陈青霜却抱得更紧了,脸也贴上了男人的后背:“妾身不放。”
“世子在外头住了那么多日,难得回来一趟……是嫌弃妾身么?”陈青霜说着说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秦耀阳眉头愈发蹙紧,他只觉着随着她的拥抱,腹内邪火乱窜,叫他难受得紧。秦耀阳本也不是个温柔之人,刚想呵斥,可转头对上陈青霜的泪眼,他一时间又想起了方才时她的背影、想到年少时的周婉。秦耀阳压抑着情绪,低哑着嗓音:“你哭什么?本世子也没拿你如何……”
“世子……”陈青霜抬眸,就看着了秦耀阳眼里的一股子欲色,这些天她虽没有侍奉夫君,可多少也是知晓一些事的。她咬着唇,小心翼翼的仰起脸,又闭上眼睛,一副任由采撷模样。
秦耀阳哪里不懂这个意思,可越是如此,他反而下意识隐忍着。因为都到这一步了,他自然也能察觉出不对劲来。
一切都是那么地巧合。
可是当他低头看见满脸通红的陈青霜时,秦耀阳忽然又觉着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她是妾,是他的女人。
思及此,秦耀阳有些发胀的理智便一下子溃散,他低头吻了上去。
“啊……”突然的一声惊呼,像是一颗石子儿投入他昏沉沉的脑袋。秦耀阳猛地一抬眼扫了过去。
入目就是沈宁音那张明艳的脸,灯笼的照耀下,她仍旧是那么地温婉娴静,秦耀阳脸色一变,将才的不舍与欲念瞬间熄灭了一半。
夜色浓稠,秦耀阳高大的身子投下广阔的阴影,遮蔽了陈青霜那极为难看的脸色。
陈青霜几乎刹那就感受到了秦耀阳身子的僵硬与挣扎的意图。
沈宁音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甚至露出了个微笑。
“宁音……我不是……”秦耀阳要解释。却被抱得很紧。
“世子不必紧张,方才是丫头没拿稳灯笼,想是扰了世子兴致。”沈宁音行了个万福:“妾身只是之前过来瞧祖母的时候掉了东西,如今也寻着了。”
她随意拿了个银簪笑着晃了晃:“妾身就先走了。”
沈宁音果然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她便跟着兰香行出去老远。
兰香又惊又急:“少夫人!您就这么走了?那陈氏是个狐狸精!巴巴地勾引咱们二爷呢!”
沈宁音也不解释,一只手抱在汤婆子上,另一只手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斗篷:“好冷,兰香,咱们回去睡觉。”
“少夫人!”兰香急也没用,只能跺跺脚。她大抵知道自家主子这是放弃了,却又怕她太要脸面、吃了亏去。
沈宁音转头时,却弯了弯唇:“早些睡,睡好了,明儿才能瞧热闹。”
当夜,她回到祁秀院,舒舒坦坦睡了个好觉。
睡得早,醒得也早,沈宁音觉着**点钟的太阳格外温暖,连带着这些天的晦气仿佛都散了许多。
梳妆完毕,外头就便传回来了消息。
“昨儿兰水居那位也不知为何一夜没睡……”兰香也是一脸纳罕:“少夫人怎么知晓那儿会有异样?”
沈宁音拿起碗喝了口粥:“猜的。”她直到慢条斯理地将早膳喝完,这才款款起身:“走吧,去松鹤堂。”
兰香满脸疑惑地扶住她。沈宁音笑着睨了小丫鬟一眼:“去瞧瞧热闹。”
兰香不明所以。
不过,等到了松鹤堂,她便敏锐地察觉到的确是出了什么事儿。
松鹤堂的仆妇们都是清风雅静的,见着她们来也不似之前一般会盯着看,都是匆匆扫一眼就躬身从旁边儿绕走,仿佛都吓着了一般。
兰香见到这阵仗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小丫头扶着沈宁音掌心微微握紧,眼神往前头瞟。
沈宁音顺着她看的方向,就瞧见堂屋的大门是开着的。
隐隐约约似乎有挺多人的。
下人们站在门口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往里面张望。
越走得近,兰香就越紧张,沈宁音感受着胳膊上的力道,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兰香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松了手小声告罪。
沈宁音笑着摇了摇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踏进门槛,迎面就传来女子的哭声。
闵氏叱骂道:“你可真真是叫咱们家长脸呐!现如今是你发骚的时辰么?知道的说你是我儿的贵妾,不知的还道你是哪家窑子的娼娘!”
闵氏气得狠了,抬手就要打她。
只是“啪”的一声之后,那耳光落下,闵氏整个人都懵了。她瞪大眼睛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眼前的人,哆嗦着苍白的嘴唇:“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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