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约莫三十来岁,早就是当爹的人了,被姚令月指着鼻子骂,脸涨得通红:“你、你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长辈!”
“长辈?我爹娘都死绝了,你算哪门子长辈,嘴比腚都臭,用不用我拿猪毛刷子给你洗洗?”
她说着,抬手就抄起李萍掉在地上的锄头扔过去,险险擦着那男人的额头飞过。
咚地一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那男人吓得摔坐在地:“你、你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小男人,要杀人哪!”
“谁说他来路不明?”姚令月话音一转:“我和他早就有了婚约,就等着忙完这阵子让他过门了,我的夫郎凭白被你在这泼脏水,我打你一顿都算轻的!”
“我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男人犯到我家门口,一样不客气。”
她看向周围的人:“这是哪家的男人,活到这岁数还管不住自己的嘴,赶紧领回去好好管教,下回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才下地回来的女人满头大汗地路过,见自家夫郎坐在地上丢人,几步冲过来:“你个搅家精,我说田里看不见你呢,合着上这偷懒来了……”一把拽着人走了。
围观的人怕惹祸上身,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李萍刚从田埂上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抬头就对上姚令月冷冰冰的眼神,吓得打了个哆嗦被人掺着心有余悸地跑了。
田埂上的烟尘散去,只剩一阵阵扰人的蝉鸣。
她轻声:“走吧,咱们也回家。”
姚令月迈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琼华还站在原地,
姚令月心头一紧:“怎么了,伤到哪了吗?”忙不迭地去看他手肘和双腿。
琼华低着头没有言语。
云英也飞过来落在他肩上,歪头看他。
他还没有从方才回过神来。
心里忽然有了一瞬的后悔,是不是不该偷偷下凡来?
这里与天宫不同,对男子的规训严苛无比,一生都很苦,没有女人寸步难行,如菟丝子般只能依附乔木而活。
凡间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就连花神口中的情爱,也不是全然的快活,若要和月娘在一起,他就得背着这世间给男人的枷锁,一辈子都摘不下来。
这样想着,琼华心里的害怕便如潮水一般淹至口鼻。
垂在身侧的双手蜷紧了指尖。
姚令月察觉到他的迟疑,以为他仍旧因为李萍唐突的举动害怕着,伸出手去将他整个人轻轻扯到怀里:“别怕,我在你身边呢。”
温热的掌心抚过单薄的背,将他从彷徨中拽了出来。
轻柔的拍动像湖心投下的小石子,绽开一圈小小的涟漪后才悠悠荡开,慢慢裹住了他整颗发慌的心。
姚令月的手指轻轻抚上他脸颊,擦去他不知何时盈于长睫的泪:“呆瓜,今日怎得哭地这么斯文了?”
琼华抽了抽鼻子,这才哭出声来:“我才不是呆瓜!”
姚令月弯下身,略微掀开他的裙摆:“我看看。”
这动作把琼华吓得一僵,那些人说的没规矩、不知廉耻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下意识地想把裙摆拽回来。
“没事,我只是看看你伤到哪了。”姚令月按住他的手,目光落在他脚踝上,还好只是略微红肿,应当是方才和李萍拉扯时崴到了。
“既然伤到了怎么不说,疼不疼?”以前被小叶子划出一道红痕都恨不得嚷嚷得人尽皆知。
琼华摇了摇头,声音轻轻的:“不疼的。”
他是真没觉得疼,连什么时候崴了脚都不知道。
姚令月垂眸,掩去一丝心疼。
琼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她忽然在自己面前蹲下来,声音温和:“来,我背你回去。”
琼华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趴到姚令月背上,手臂小心地圈住她的脖子。
二人紧紧相贴,方才那些害怕、不安,像是轻飘飘被风吹走,一下子就散了。
或许情爱就是会蒙蔽双眼,哪怕是苦的,也能从中品出甜蜜的滋味来。
姚令月伸手托住他的腿弯,稳稳地站起身:“抓紧了别摔下去,不然又要添一道伤。”
“我才不会。”琼华把胳膊收得更紧了点,下巴轻轻抵在姚令月的肩上,偷偷看着她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心里还是有点委屈,这次却只是将额头贴在那人背上,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姚令月背着他,脚步放得很慢,一步步往家走。
身后琼华的声音,像山涧水轻轻淌过心尖:“月娘,你方才,说我是仙子呢。”
姚令月笑了笑,偏过头:“你本就是从天上来,不是仙子是什么?”
“不一样的,”琼华搂紧了她的脖颈:“你们凡人说‘仙子’是夸人长得漂亮,这还是你头一回夸我。”
姚令月回想了半天,好像还真是:“这竟是我第一次夸你……”
“真小气。”琼华小声抱怨着。
说完,便又趴回去,脸颊贴在她背上,因为方才一番折腾那条青色发带散了开,如海藻般浓密的发丝垂落将二人包裹住。
她似乎闻到了淡淡的梨花香。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梨花呢?姚令月出神地想。
说话的功夫,姚令月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琼华一眼就看见了门环上挂着的被撬开锁头,他莫名有些心虚,将整张脸埋住。
姚令月差点喘不过气,伸手托着他的腿往上颠了颠:“小祖宗你轻些,我不过是把你关在家里几天,难不成要将我勒死吗?”
她抬脚将院门踢上:“到家了,下来吧,我扶着你。”
琼华埋在她脖颈间,不肯动:“月娘,我偷偷跑出去,你不怪我吗?”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是故意要撬开门,看你没带竹筒,怕你在外面渴了所以才——”
“别再偷偷溜出去了,正好田里已经忙完了,不会再将你锁在家里。”
幸好家里的田不过几亩,收回来后也已经脱了壳堆放好了。
姚令月将琼华放在小竹板凳上,捏着他的脚踝轻轻转了转。
幸好只是轻微的崴了一下,敷几日草药就好了。
琼华眨着眼睛,被泪水洗过的双眸明亮如春水:“你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
“我难道平时很凶吗?”姚令月半蹲在他身前:“也不知是谁,前几日晚上天天在我耳边叨叨,说我不陪他看月亮,还说我心里只有田里的麦子……”
“你怎么偷听我和啾啾说话!”琼华赶紧挪开眼睛,心里却在想:自己快要睡着后,有没有说什么丢人的话?
忽然瞥见了姚令月身后一抹香雪色。
白玉般的花瓣儿尖尖翘着,风一过簌簌轻颤,飘过来的香气极为浓郁。
——是一盆栀子花。
琼华眼睛一亮伸手把花盆抱过来,指尖轻轻点了点,惊喜地问:“这花哪里来的啊?”
姚令月伸手掸了掸花瓣上的露水:“从村长家移来的,只可惜没有芍药。”
“为什么要芍药?”琼华后知后觉地抬头:“是因为我之前说——”
他在天宫,都是睡在芍药花里吗?
姚令月看着他没说话,眼睛却是令他心悸的柔和。
琼华抱紧了花盆:“那时候我气的快哭了,自己说了什么都忘了,你还记得清楚啊。”
他心里甜滋滋,抱着花盆摸了摸栀子花的花骨朵:“不过我如今与凡人无异,也不用睡在花里了。”
“那就摆在窗台上,闻闻味道也是好的,”姚令月站起身,想着去里屋拿些草药来替他敷一敷脚踝,叮嘱:“乖乖坐着别动。”
她才转过身,琼华忽然脸色一白,伸手抓住她的衣角,声音发着抖:“月娘!”
“怎么了?”姚令月回头,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只见自己衣摆上,洇开了一抹刺目的鲜红色,还在慢慢往下渗。
琼华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声音里满是慌乱:“流血了!月娘你流血了!”
他原本就泪窝子浅,水做的人。
如今盯着姚令月身后那一片血红,脑袋都是懵的,惊惶万分:“为什么会有血,是在哪里伤到了吗,我不该让你背我回来的,凡人,凡人流血会——”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嘴,明明是个神仙,却开始有了凡人的忌讳。
好像说出那个字,她就会被黑白无常勾走了。
琼华不顾自己脚还崴着,站起身绕着她团团转,慌得不行。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下来,眼尾湿红,哭得姚令月心肝疼:“月娘,你痛不痛,痛不痛啊?”
姚令月有些好笑,赶紧将人扶住:“没事,我根本没受伤,只不过是来了月信罢了,女子每个月都会如此,又不单是我一个。”
琼华抬头,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什,什么…”
“你不会以为我要死了唔唔——”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琼华捂住了嘴。
“你不许说那个字!”一双泪眼瞪向她。
“哪里有那么多忌讳,”姚令月伸手替他抹了抹眼泪:“好好好,我不说了。”
今天已经不知道替他擦了多少回眼泪了。
水淋淋的。
她将琼华按回小竹板凳上,这才觉得自己后腰有些酸疼,原本还以为是这几日劳作太过的缘由。
琼华仍旧蹙着眉尖:“真的不疼吗?”
“不疼,不用担心。”
幸好前几日裁了新的布料,不然她连个替换的夏衫都没有。
姚令月:“女人二七经脉初动,名曰天癸水至,此后月月如此,不用担心。”
抬手摸了摸他吓白的小脸:“倒是你一个天上的仙子,怎会不知女子每月来月信?”
琼华仍旧蹙着眉:“天上的女仙连五谷都不食,更遑论来月信了,甚至连孕育血脉都不用亲自怀胎的…”
下一章,要甜回来![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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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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