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神仙啊。”
姚令月:“我们凡间对女子月经仪式很是上心,每年都有节日庆祝,还为“媂”神建祠立庙专职供奉,你在天上不认识这个神吗?”
琼华想了想:“你是说紫姑?”
姚令月恍然:“原来她叫紫姑啊。”
“是,我们在天上都叫她紫姑,她脾气可好,最喜欢跟太上老君一起八卦天庭里的奇闻异事,不过她忙得很,手下司职众多……”
媂,主司占,掌生育,样样都是先民的头等大事,不怪乎琼华不了解,实在是职司琐碎繁杂。
姚令月眉眼低垂:“原来如此。”
见琼华这样随意提起天上的神仙,她一时怔然。
眼前的人是天上的仙子,此刻方才有了实感
.
琼华不肯再让姚令月背她,只不断催促她去屋里换下脏衣服。
姚令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那你在这里好好坐着,我等会儿出来扶你,崴了脚可别乱动。”
琼华乖巧点头。
姚令月进了屋,从衣柜里拿了两件干净衣裳。
这个世界以女子为尊,故对女子月事极为看重,月事带也被前人琢磨的多种多样,尽可能的舒适。
姚令月暗自庆幸,身为第一性果然事事为先。
等换好衣裳出了门,发现琼华正抱着花盆,单脚往厨房里蹦跶,云英也扑闪着翅膀,在他身后跟着。
天青色的裙摆,像是迎风抖落的花瓣。
姚令月看着他一蹦一跳,脸上不自觉带上笑意。
将染血的衣裤随手扔进木盆,走过去从身后将人环住,掌心扶在他腰间:“不是让你坐着好好等我,就这么着急?”
琼华目光落在二人交叠的手上,小声道:“我看你一直在屋子里不出来,才想着自己挪进去的,我没事。”
姚令月垂眸看他,那双含情的桃花眼向上挑着,漂亮得不像话。
似乎比第一次见时胖了点,像绵软的一团云。
那个时候的琼华娇气无比,因为爱干净,连脚都不肯落在地上,硬要让她抱着。
如今乖巧了许多。
琼华被她看得疑惑,时间一久,脸就慢慢红了:“你,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姚令月冷不丁将他打横抱起来:“不差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你若不好好养着会落下病根的,阴天下雨的会疼,毕竟你现在可是个‘凡人’了。”
将人抱进灶房里安置在椅子上,她还特地拖过来一个小竹板凳,来放他崴到的那只脚。
姚令月摸了摸下巴:是不是有点太宠他了?
只是看着琼华耷拉着眼皮乖巧样子,果然这样的小仙子生来要受宠的。
从橱柜中拿出药杵和一些晒干的药包,想着给他做个膏药贴。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备着跌打损伤的药材,等闲不用延医问药。
琼华盯着上上下下捣动的药杵,忽然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背。
姚令月被那温热一触,停下动作:“怎么了?”
“你刚才留了好多血,真的没事吗?”他脸上一副忧虑的样子:“我想摸摸你的手凉不凉……”
“怎么样是不是很热,”姚令月勾了勾他的手指:“我向来不是逞强的人,说没事自然就是没事的,午食还未用呢,你饿不饿?”
琼华低头摸了摸肚子,说了句:“好像是有点儿。”
“不如熬点养胃的粥喝吧。”她也想给自己补补,毕竟流那么多血呢。
便起身取了一点精米、鸡蛋、猪肉、又拿了只小砂锅来。
厨房靠墙还垒着一只小灶,那是姚大娘专门用来熬药的。
当初也是为了给她夫郎治病,才花光了家里的钱,结果人没留住,还染上了赌瘾。
“我来我来,这个一定要洗干净再用,搁置了这么许久,不知落了多少灰。”琼华将小砂锅接过来,放在木盆里里里外外擦洗几遍。
姚令月则将捣碎的草药和成一团,用木片轻轻涂抹在琼华的右脚上。
灰尘尘的暗绿色敷上去,更显出一片薄薄的皮肉来。
玲珑似玉,白皙柔滑。
姚令月低头细看了两眼,才发现琼华右脚踝骨下竟也生了颗小痣。
他身上的痣,还真是会长。
擦洗的水声断了,琼华的眼神偷偷落在她面上,许久都未错开一下。
.
天边的藏青色渐渐被深蓝侵染,雾蒙蒙如一片薄纱般盖住整片天穹。
今晚的月亮只剩一弯银钩。
姚令月躺在摇椅上,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看着琼华给她指天上的一颗颗星星。
“…那就是北斗了,花神说过北斗大帝,她几千年前也曾来凡间历劫过,听说那时她还是一个术师呢,算无遗策……”
“对了,月娘你知道花神嘛,他叫夷,是主春夏长养之神,在天上的时候我总是同他混在一起,还有太白金星,她的坐骑是一只金凤……”
琼华兴奋地仰着脸,嘴里说个不停,云英也趴在他胸口时不时附和一句。
姚令月听着听着就走神了,栀子花淡淡的香气飘散在夜风里。
琼华将它摆在了窗沿上。
墙下就是一丛丛红色的凤仙花,她忽然想起姥姥家的墙根底下就有许多,也叫指甲花。
小时候她总是让姥姥帮她染指甲,只是等着的时候就已沉沉睡去,第二天醒来已经染好了……
姚令月望着头顶的月亮叹了口气,琼华你想念天庭,我又何尝不想家呢。
……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很突然,连一声征兆的雷鸣都没有,一场细雨便从天泄落。
森森似银竹。
好在姚令月反应快,不仅将衣裳和竹竿收了,还将琼华也抱回了屋子里,连一滴雨水都没沾到。
她将被褥叠成一个方块垫在他脚下,嘱咐他别贪凉踹被子就回了自己屋子。
门合上,四方方的屋子里只剩一豆飘忽的烛光,雨声渐渐大了,啪啪的打在窗棂上。
云英顺着被褥爬进他怀里,琼华却没有睡意。
他闭上眼就会想起姚令月身后一片血色,虽然只是一场乌龙。
却如惊雷一般,打破了他的幻梦。
凡人何其脆弱不过百年便做了土,看似漫长的一生之于他来说,不过短短一瞬。
他在天上酣睡一场的功夫,或许她就已经不在了。
琼华攥着身下的被褥,眸光幽深。
爱生忧,爱生怖,爱同样会催生贪欲。
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就是恐惧诞生的时候,忧惧从此形影不离
窗户缝隙中飘进一丝冷风和夜雨,将小桌上的烛火吹得明灭不定。
琼华忽而幽幽道:“啾啾,我不想月娘死。”
“嗯嗯,死?”云英正困倦着,一时不明所以:“她还年轻着,离死还有好几十年呢,况且人都是会死的。”
琼华轻声:“可我们就不会。”
“因为我们是神仙她是凡人嘛,不一样的。”
琼华忽语出惊雷:“那让月娘也做神仙好不好呢,若是,若是我为她偷来一颗蟠桃呢,天上蟠桃成堆,定然不会注意到的。”
“不行!”云英顿时吓得睡意全无,从窝里爬起来:“你你你,琼华你说什么呢?!”
“神仙怎么能插手凡人的因果,你偷偷下凡已经是犯了天条,可不能错上加错了!”
琼华似乎被吓住了:“我,我就随口一说……”
云英忧心忡忡,它终于知道为何王母总说仙凡有别,横亘天堑。
神仙爱上凡人会滋生贪心。
她们见惯了世间最好的东西,鲜有贪恋一世情爱、为了一个凡人停下脚步的时候。
但世事总有万一,当神仙不再是爱世间万物,而是将目光只放在一个凡人身上的时候,就会滋生祸患。
琼华想要的越来越多。
明明最开始他只是想看看姚令月这个凡人,后来他又不满足于一时的贪欢,想留在她身边。
然后便是此刻他想要长久,可凡人怎么能长久呢……
轰隆——!
窗外雷声炸响,天好似破了个窟窿,一息间雨水倾盆。
枣树的影子随之投在吱呀作响的窗扇上,像一张匆匆织成的蛛网。
密密实实笼罩住床上单薄的身影。
琼华抱着被褥,随着雷声浑身一抖。
方才的话无声消弭在这沉沉的雨声中,二人都只作没说过、没听过。
“雷,好大的雷声……”琼华缩成一团,双手抓着被子,将自己裹紧了缩在角落里。
他竟觉得这床上和屋外一样冷,雨声大作,像是要掀了屋顶。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推开了屋门。
屋檐坠落的雨滴,像一面没有尽头的珠帘。他伸手碰了一下,冰凉的雨滴便渗入袖子里,弄湿了手臂。
“好凉。”
他打起油纸伞,沿着墙边轻手轻脚地摸去了隔壁房间。
姚令月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觉一直很轻,自然也听到屋外琼华的脚步声。
等了一会也不见他敲门,她干脆起身开了门。
风雨顺势扑进屋里。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她将自己的外衣披在瑟瑟发抖的人身上,将人拉进屋子后关上了门。
琼华站在床边,披着发,像一只绵软的狮子猫。
“月娘,我害怕……”
姚令月无奈,一点点擦干他脸上的雨水:“你是神仙,怎么会怕打雷?”
琼华小声道:“我虽然是神仙,可世间风雨云雷皆在天宫之下,我……”没见过。
姚令月脱了鞋拍了拍自己身侧:“快过来,下面冷。”
琼华忙不迭爬上床,只是才躺下屋外又炸起一道惊雷,惨白电光映亮了他大半面容,脸上明晃晃的害怕。
下一瞬一双温暖的手捂上了琼华的耳朵。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我给你捂住耳朵,一会过去了…”
姚令月的声音渐渐淡去,那双手严实地覆在耳朵上,他便什么都听不清了。
只借着白惨惨的电光,将她的眼睛望进了心底。
他略一侧身靠她更近些,直至呼吸交缠,才满足地不再动了。
“月娘。”
“嗯?”
“月娘…”
“听话,睡吧。”
琼华依言闭上眼。
窗外雨声滴答,他像是泡在暖热的潺潺春水中,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细雨敲在窗上窸窸窣窣轻响,屋内两人贴着彼此,肌肤相亲、呼吸相缠。
似有心跳与雷雨相和,咚咚作响,压过了隆隆雷鸣。
[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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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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