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蝉嘶鸣,午后热浪蒸腾。
六岁的许晚棠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蹭到白家小卖部低矮的柜台前。
她努力踮起脚,只露出小半张脸和那头阳光下格外显眼的微红头发,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得几乎被蝉声淹没:
“阿…阿姨我要一支绿豆雪糕…”
柜台的白青泠正趴在台面上安静地画糖纸,闻声抬起头。
她比同龄女孩高些,皮肤白净,眼神带着一股安静的疏离。看到那独特的发色,她清澈的目光里掠过一丝好奇。
“妈妈不在。”白青泠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像她手边的冰柜。
“我拿给你。”
她利落地打开冰柜,冷气涌出。白青泠拿出一支雪糕递过去:“五毛。”
许晚棠慌忙递上攥得汗津津的硬币,小
手伸出的瞬间,紧张地绞在一起。
白青泠接钱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几根纤细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短,圆圆的,光秃秃的,一片小小的月牙都没有。
“你的手……”白青泠下意识地轻声说。
许晚棠像被针扎了,猛地缩回手,硬币
“啪嗒”掉在柜台上。
她脸颊瞬间涨红,连微红的发根都仿佛更鲜艳了,慌乱地抓起雪糕,结结巴巴。
“谢…谢谢!”
转身就逃,小小的身影眨眼消失在门外刺眼的阳光里。白青泠捡起硬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那颗小小的痣,目光追着那抹消失的红色,一丝淡淡的疑惑萦绕心头。
“那只没有月牙的小手,慌乱得真奇怪。”
白青泠捏着那枚汗湿的硬币,指尖冰凉。冰柜的冷气丝丝缕缕缠绕着她裸露的小腿,驱不散心头那点新奇的困惑。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手上——干净,白得近乎透明,指尖因为常年握笔带着薄茧。掌心偏侧,靠近拇指根部的地方,那颗小小的、深褐色的痣安静地卧着。
她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那颗痣,就像刚才摩挲那枚硬币一样。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那个女孩缩回去的手。
“那么小,那么瘦,指甲剪得短短的,圆圆的……光秃秃的,像刚剥了壳的鸡蛋。”
“月牙呢?”白青泠对着自己的手指甲,小声嘟囔了一句。白青泠的指甲根部,有着清晰的、小小的白色弯月。妈妈陆静总爱一边帮她剪指甲一边说:“我们泠泠的月牙儿多漂亮,一看就身体棒棒的。”
“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她的月牙,被谁偷走了吗?而且跑得真快。”白青泠的声音很轻,几乎被窗外的蝉鸣盖过。
她想起那女孩涨得通红的脸颊,连带着那头微卷的红发都仿佛更鲜艳了,“像……刚点着小火苗的海棠花。”还有那声结结巴巴的“谢谢”,和最后仓惶逃走的背影,快得像一阵风,只留下门帘还在微微摆动。
“真奇怪。”白青泠把硬币放进角落那个装零钱的小铁盒里,哐当一声轻响。零钱的小铁盒里“哐当”一声轻响。
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像一支突然出现的、颜色特别的蜡笔不是她常用的铅笔灰,也不是水彩盒里规规矩矩的红。
是带着点绒毛感的、在阳光下会跳动。
在她只有铅笔线条的安静世界里,画下了一道模糊又醒目的痕迹。
“泠泠,发什么呆呢?”门帘再次被掀
开,妈妈陆静提着一袋菜走了进来,带进一股更浓的热气,额角还挂着汗珠。她一眼就看到女儿趴在柜台上,对着张糖纸出神,连她进来都没发现。
白青泠抬起头,看向妈妈:“妈妈,刚才有个头发颜色奇怪的女孩子来买雪糕。”
“哦?怎么个奇怪法?”陆静放下菜,走到冰柜旁查看,顺手整理了一下里面的雪糕。
“像…海棠花?。”白青泠努力想着合适词语,“还有点像……嗯,快落山的太阳光,照在头发上的那种颜色。”她顿了顿,补充道:“她跑得好快,钱掉了都没捡。”
陆静笑了,擦擦额头的汗:“海棠花?那可能是天生的红头发吧,少见点。下次要是再见到人家,记得把钱找给人家,或者提醒她一下。”她没太在意,只当是女儿遇见了新鲜事。
“嗯。”白青泠应了一声,重新趴回柜台,拿起那张没画完的糖纸。纸上那朵
笨拙的花,花瓣的边缘似乎有点模糊了。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再动笔。
没有月牙的小手,慌乱得像受惊小鸟的红发女孩,还有那支被匆匆带走的绿豆雪糕像一颗小小的、带着刺的种子,被那阵逃离的风,不经意地吹进了白青泠安静的心田深处。
“大概是这个红色?”她无意识地用铅笔在糖纸空白处轻轻划着,“画出来,会是什么样呢?”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混在无休止的蝉鸣里。
那颗种子,悄无声息地扎下了根,带着一丝清凉的甜和未解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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