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夜色如墨,昆仑山脉像一条蜿蜒匍匐的大蛇。
轩辕磐小心翼翼地转过楠木雕花屏风,正待蹑足潜踪摸回榻上。
“深更半夜的,你去了何处?”蓦地亮起一盏昏黄的灯光,映出斜倚在榻上的神明。
轩辕磐微怔,随即跪倒,“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过来。”玉山娘娘矜骄地勾了勾手指。
轩辕磐哪敢忤逆,双膝跪行到榻前,低眉垂首,露出一截线条尤为漂亮的玉颈。他很清楚,什么能让冷静自持的神明失去理智。
“殿内点迷香教我熟睡,山门上下一应恩威打点,”玉山娘娘钳住轩辕磐的下巴,“本尊的好徒儿,做事果真滴水不漏。”
“弟子……罪该万死……”轩辕磐汗毛倒数。他原本只当是迷香劣质,他的好师尊睡一半醒了,见他不在才心生怨怒,只需撒娇糊弄便可蒙混过关,怎料想竟是对此事了如指掌。
“为师可舍不得你死,”玉山娘娘的指尖从他下巴滑落,摩挲着他线条漂亮的喉结,“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轩辕磐的唇瓣煞白,嗫嚅片刻道;“师尊,弟子可以……解释……”“本尊不要解释。”玉山娘娘的豹尾一挑,扯松了他的衣带。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屏风外是还穿着涟波城丞相官服的沈惊月。
“确实不是时候。”显然,高贵的神有些不悦,豹尾探进轩辕磐的衣襟,胡搅蛮缠一番之后,才稍稍整理仪容往屏风外走,只留下一句又冷又硬的话:“到榻上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屏风外,沈惊月一袭绣有莲花纹的白衣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显得尤为超凡脱俗,他故作规矩地躬身道:“拜见娘娘。”“殿下折煞我了,如此大礼,我可受不起,”玉山娘娘又怎不会装腔拿调,“斗胆一问,是何事劳动殿下亲至?”
沈惊月把虚掩的轩窗完全推开,“今夜月色上佳,在下想请娘娘赏月。”“好啊。”玉山娘娘方一抬头,正好看见乌云蔽月。
沈惊月略侧身,“娘娘先请。”玉山娘娘也不推让,迈步往外走,“你官服未换就匆匆赶来,只为赏月?”
“赏月。”沈惊月双臂舒展,眼神晦暗不明。
“确实该赏一赏,”玉山娘娘步步逼近,把他逼得背靠廊柱,退无可退,“就在此处赏了,如何?”
沈惊月转步抽身,“娘娘莫急,且听我一言。”“你还真是会扫兴,”玉山娘娘撩了撩他的衣袖,“说吧。”
沈惊月顺势牵住她,“涟江水伯已将此局布好,只待引雏鸟出巢。”玉山娘娘道:“封印下那只癞蛤蟆?你就如此安心,将全局托付给它?”
沈惊月拉着她顺着回廊往前走,“若成,便是害死珏谏议的妖怪被丞相白璃斩杀;若不成,则是为祸涟波城的妖怪被丞相白璃领兵围剿。”
“你就没有点新花样?”玉山娘娘欲拒还迎地往回抽了抽手,“鲛人一案也是这等借刀杀人、卸磨杀驴的打算,却教他们几个声威大震,你不怕重蹈覆辙?”
“他们也会以为,我会重蹈覆辙。”沈惊月在微笑,笑得瘆人。
玉山娘娘柳眉微挑,“鲛人一案,你是有意的?”
“只可意会,娘娘慎言,”沈惊月望了一眼夜色里的寝殿,已是离得很远了,“我此来另有一事要告知娘娘,关于……令高足。”
玉山娘娘眸中波澜乍现,“轩辕陌玖?”
“正是,”沈惊月带着她顺着石阶往山下走,“他行事确实天衣无缝,迷香用的是烟柳苑里的上品,玉山满门上下打点也极为细致,然而,娘娘却还是知晓了此事,您不觉得奇怪?”
“何足为怪?”玉山娘娘微抬下巴,“若要看好绵延千里的昆仑山脉,只有我这一双眼睛,显然不够。”
沈惊月随手在旁边的山石上掰下一小块来,“令高足乃是八玄幽都里记载命格的三生石,若他想探知山上何人是您的耳目,岂非易如反掌?”
玉山娘娘蓦然驻足,“你到底想说什么?”
“玉山上有烟柳苑的人,他们想让你知道轩辕磐私自下山。”沈惊月曲指将山石弹出。一寸见方的石头打在栏杆外高大的梧桐树上。两人合抱的梧桐树猛一震颤,抖落下一个人来。那人方一落地,倏然变成一个巴掌大的木偶。
沈惊月捡起木偶,“巫蛊偶术,南蛮子的拿手好戏。”
玉山娘娘看着那木偶,心烦意乱,“他们想让我知道轩辕磐私自下山……我罚我的弟子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想必娘娘也知道三生石和黄泉路之间的争斗,轩辕磐今夜下山打伤了轩辕衢,他们就借你之手整轩辕磐。”沈惊月五指收拢,木偶被他捏得粉粉碎。
一只硬壳甲虫从木偶里掉了出来。
玉山娘娘一脚把虫子踩死,“你如何得知我山上有细作?”
沈惊月一甩官袍的袖子,“我穿这身衣服能去见谁?”
“涟波城城主连无忧?”玉山娘娘冷笑,“他能有这般好心?”
“世子连池主武,郡主连澈主文,朝堂原本是一杆平秤,但甘露税制之后,这杆秤明显倾斜,”沈惊月继续往山下走,“连无忧需要这杆秤保持平衡,所以,这一次他偏向了我们。”
“倒是有点他兄长的影子。”玉山娘娘仿佛穿越时光,再次在玉山脚下遇见了那个皎如玉树的少年郎。
“斯人已逝,娘娘还是少挂怀的好,”沈惊月皱眉道,“难不成,我还比不得那作古多年的连忘忧?”
玉山娘娘礼节性地笑了笑,“殿下自是比他强千倍万倍。”
“义兄,城中急报,请您务必回去一趟。”沈隐之也是一身素白立于山脚下,像趁着夜色出没的游魂。
沈惊月故作无奈,“城中急务,在下失陪了,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去罢,”玉山娘娘踮起脚尖,抽走他朝冠上的一根绶带,“教它代你陪我。”“娘娘果然雅量。”沈惊月又是极为规矩地躬身,转身同沈隐之驾云离去。
回到城中丞相府,沈惊月迅速扯下官服的外袍,掀掉朝冠,猛地往地上一掷。沈隐之不敢多言,默默将衣裳朝冠捡起。
“速速付丙。”沈惊月像吃了只苍蝇一般直犯恶心。丙丁火,付丙就是烧掉。世人皆谓那玉山上的神明严明公正,他只觉令人作呕。
“义兄,这可是朝服……”沈隐之怯怯道。“就算我上朝不穿朝服,连无忧能奈我何?”沈惊月不屑道,“速去备水,我要沐浴。”沈隐之不敢忤逆,乖乖应喏。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