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结完这方事后,祝洵就快步去了那顾府,按照那城卫兵王六的意思,顾府现在只有顾美人一人在京。
顾美人应是顾清的女儿,祝洵心下不安,想着最好去确认一下,消息是否为真,而这顾美人又可需要援助。婚事这件事相比之下倒不是那么急迫了。
已至深夜,顾府所在的东街仍是强兵守卫,特别是那顾府大门,更是已贴上了封条,整个巷子内森严无比。
祝洵绕到后院,守卫的士兵便有些松懈,甚至趁着四下无人聚头讨论着什么,断断续续能听到一些话语。
“顾清也会叛国……真是意外。”
“顾美人还在府里……”
“怎么,你想下手……”
“嘻嘻……轮得着你………”
祝洵听地直皱眉头,转身去往另一边的院门,想看看能不能有机会溜入府内,确认一下顾美人是否安然。
却不想这侧院门竟是无人守卫,正想再细细观察一下,却看到院门从内朝外推开了,有人被半押着出来。
那人被黑斗篷包着,两边都有人架着,脚步虚浮间,斗篷撇开一个角,露出半边脸来。
祝洵看到那人面目白净,眉目柔和,月色之下明明一切都模糊不定,远远看着却让人心里有种麻麻的感觉。
细细品了一下,这感觉大概就是美了吧,难不成……
接应的人驾着马车从深巷中现身,看到那人摇晃不稳的身形,吓得从马车里跳出来。
“诶呦,我的祖宗啊,你们给我小心着,陈爷说了,得看着这顾美人全须全尾的到烟花巷。”
果然是顾美人,只是他怎么会在被重兵守卫的情况下,从院府后门不清不醒地被带出来?
马车上的灯光一晃,祝洵看清了马车上跳下的人,正是今日城外她卸了胳膊的莽汉,他这会还挂着绷带吊着胳膊,却不妨碍他用另一只毛乎乎的手,在给那顾美人遮斗篷时,毫不遮掩地往美人脸上揩了把油。
祝洵怒不可遏,就不该对坏人心软,卸了他胳膊他也不消停,晚上就又来招惹欺负女子。
祝洵哀叹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他明明就和那油驼四做的是相同的买卖。
甚至更为胆大和恶劣,还敢趁顾府没落,把手伸向顾清的女儿。
祝洵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去求助正门把守的卫兵,这壮汉一行显然是鬼祟行事,和她一样发现了守卫的空子就趁机下手。
可转念一想,既然是皇家卫兵为何会漏这么大的空子,就像是专门留的一样,让她顿时想起了城卫兵和油驼四的勾结。
更别论刚才偷听到的那些荒亵之言,把这顾美人当做待宰的羔羊。
越想越觉得如此,她才到第一天,就遇上了两起官匪勾结抢掠民女的事情,下至普通平民,上至将门之女竟然都不放过。
李盈姐妹的事她管了,师姐这边她更不可能坐视不理。
更别说她现在觉得师姐让坏人钻了空子,有她一半责任,若是她白日就把这壮汉给剁了就好了。
官兵太多不宜打草惊蛇,祝洵跟着马车一路出了东街巷子,等着转进西街偏僻处时,才飞身下去。
祝洵这次没有像刚才那么纠缠,用的最残酷果决的剑法,又快又安静,最适合暗夜杀鬼,连求饶的时间也没有给对方留。
而后便架着马车带着昏睡的顾美人来到了城墙下。
看破上京的糟粕本质后,祝洵也不想再守什么规矩。
至于顾美人,祝洵回头看去,他神志不清,脸色苍白,眼角还见泪痕,只怕是为了父亲的事情忧虑。脸上的妆容惨淡,耳边只剩一个耳珠,大概被那莽汉一行人下了药,实在是狼狈,和祝洵想象中的将门贵女完全不同。
如今顾大人背上叛国的罪名,他在上京怕是难以自处,且不论抄家大概会把像他这般的家眷流放甚至斩杀,就他这么俊的样子,没了顾府的庇佑,想向他伸出魔爪的何止今晚莽汉口中的陈爷。
祝洵更加理解了李盈口中的,“这一时半刻,我们只能依赖舅舅,别无他法可行。”相比来说,这顾美人现在的处境只会更难。
祝洵叹了口气,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得带他走,于是拿马车上的巾布扭成绳子的形状,把那顾美人和自己绑在一起,便往那城墙上爬去。
可是顾美人虽骨架轻盈,但个头却不小,粗略估计比她还高个头尖,再加上现在昏迷不醒,更是重了几倍。
轻功本还卓绝的祝洵落在城楼的脚步便无法控制的重了几分,惹到了城墙守卫的注意。
祝洵摸向腰间的软剑刚准备应战,却不料那疾步而来的守卫暼了一眼她背上的人后,竟先收了兵刃。
“顾……哦……你是顾将军派来救人的是么?”
祝洵犹豫了一下,觉得说得也不算错,便默然没有出声。
那黑壮的士兵笑了一下,连忙扶着祝洵躲在一个掩避处。
“稍等一下,下面现在正在换防,眼目众多,等会儿你们再下去。”
祝洵侧耳去听,城下果然有凌乱的脚步声,人数可能几十有余。
“我也算是顾将军的兵,可惜我的右脚有疾,不良于行,不能再……但是顾将军心善,把我安排到了城门守卫,我一直心怀感恩。”
“我不相信顾将军这样的人会叛逃,这一定是北越的奸计,天子怎么会相信……”
那城卫兵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犯了忌讳,连忙噤了声,但表情仍旧愤然。
祝洵心里盘算着,她这师伯在军中果然颇有威信,西城门那个城卫兵虽后来语言冒犯,但初闻顾清大名时也是被威慑到的样子。再加上面前这位,对顾将军的敬仰甚至超过了天子。
“告诉顾将军,我齐虎信他,我会在上京的城门楼上等他回城,庆他凯旋。”
城下的脚步声渐渐没有了,祝洵起身对齐虎道了一声保重便翻墙而下,须臾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齐虎还在长久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中暗暗祷念珍重。
顾将军是他此生最为敬仰的人,但他身体残破,脑袋瓜子也不算灵光,并不能在顾将军队伍助力,一直颇为遗憾。
没想到今日夜班守卫竟让他能帮到顾将军一把,他心中十分有成就感。
他不愿与城卫兵中的大部分人同流合污,一直坚持做好自己的本分,也是靠着对顾将军的敬仰之心。
就如他所说,他会等着顾将军回城,他期盼着那一刻一切都会好,怎么个好法他也说不明白,总之他就这么相信着。
再说这顾美人,其实是顾将军的独子顾枫,也是上京城有名的纨绔,每日便是留恋烟花柳巷,比那美娇娘也还娇气上几分。
传说顾将军的夫人在怀这胎时,做过一个梦,梦里有桃花仙子降临,所以她便一直以为这胎会是个女子。
后来发现是儿子后,还几多失望,但这顾枫眉清目秀娇柔可爱,顾夫人便干脆把他当女儿一般养了起来,从小便爱给他穿红戴绿,扎上可人的发髻,于是这顾枫在幼年时还真有短时间雌雄莫辨。
顾枫母亲过世后按理说没再有人左右他,但他却仍保持装扮的习性,也爱诗词歌赋,戏腔曲调,并不如父亲那般只专注打仗行兵,所以渐渐地便没人再喊他名字,只爱戏称一句顾美人。
这称呼刚开始时也许一半赞许他的容貌,一半戏谑他空有其表,但后来喊着喊着,就只有打压和蔑视了,真把他当成了可以玩弄于手掌之中的玩物,就算是惧怕顾将军的威名不敢下手,也一定要在脑海里把那些龌龊的念头翻腾几遍才过瘾。
顾枫不是不明白这些,只是太明白,所以也就释然了,父亲在军中势气太过,本就被天子所忌,再加上为人刚直不与他人为伍,更成了奸臣佞党的肉中刺。
那么父亲若是有个不争气独子,凡事都上不得台面,毫无威胁可言,某种程度上却成就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转移了许多莫须有的仇恨。
而天子更是直白地以“上京养人”为由把他半困在京城作为父亲的牵制,更是乐得看他纨绔风流,不知世事。
父亲兵败叛逃这事,顾枫比朝廷知道的要早一天,他当然不信那几十年戎马的父亲会叛逃,这期间一定有诸多蹊跷。
父亲鼎盛时,他会做个潇洒的顾美人自保,不让他忧心,可父亲落难时,他又能怎么做呢?
他愁苦了半天后,还是决定要先下手为强,不能等着朝廷的铡刀砍在他身上,那时就真的谁都救不了父亲了。
于是他暗中联系了陈爷,上京城中最富可敌国的豪绅,连天子也要礼让三分,在这上京城中,也只有他敢从天子手下夺人了。
陈爷作为豪绅,必然有些特殊的癖好,比如对他这么个比女儿还娇的男子垂青良久。顾枫本来计划先在陈爷那里虚以委蛇,然后再寻机会出城,所以就暗中遣人联系了陈爷,说了些示弱忧虑的求助话语,给陈爷编织了一个可以收他到手的幻梦。
顾枫也算深谙此道,和这些上京权势打交道,交易比交情重要,撒娇比动脑好用,果然当晚陈爷就安排好了接应,打点好了顾府前的守卫。
却不想陈爷派人来接他这晚,会有人从天而降截胡,甚至武功了得,一个人瞬间就挑落了几名壮汉。
他躲在马车里看到了那人的招数,只觉得眼熟,好像和父亲的剑法有些相似之处。
但他向来对打打杀杀没有兴趣,于是也不敢笃定,只能在马车上继续装晕,但那人行为磊落,怎么看都是冲着救自己来的。
所以在城墙上被城卫兵发现时,他刻意在那齐虎面前露了脸,也是凑巧,他曾在父亲的军营和这齐虎打过照面。
再后来听到那人对是不是顾将军派来救人的问题应了声,他才彻底把心放了下来。
眼看着那人背着他落到了城外,四下一片安静,应该算是脱离了险境。他便主动和祝洵搭话:“小兄弟,你真是我爹派来的么?我爹还活着么?”
祝洵被身后人的声音惊了一下,下意识实话道:“姑娘,原来你早就醒了,可你这嗓子……一定是那迷药的原因吧,你身上还有别处不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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