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长公主泣不成声,“我子嗣艰难,瞧了多少御医,都说我不能生育。可驸马从来没有怨言,一心守着我过日子。他既对得住我,我也不能对不住他,自当替他奔走。”
熙宁帝抬头凝望妹妹,“你三十多岁才有了衡儿,难道半点儿不替他多想想?”
大魏不似前朝,公主之子并不封赏爵位。驸马身上有爵位,孩子才能原爵继承,否则全靠官家恩赏。
蒋延不是勋贵出身,他身上那个工部尚书又不能继承。
熙宁帝的意思是,只要寿安长公主同意放人,他许诺衡儿一个开国侯的爵位。
寿安长公主却不在意这些,她硬气地说:“皇兄若是顾念衡儿,赏他一口饭吃也就是了。至于更多的,我总不能教他用亲爹去换权势富贵吧?”
熙宁帝心中憋闷,“你可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那个蒋延他就那么好?比你亲骨肉的前程还要好?你是父皇的掌上明珠,从小被百般疼爱。当年父皇把你指婚给他的时候,你还嫌弃他出身低,这会子倒恩爱起来!他给你下蛊了么?大不了,我给你寻一个更年轻,更俊朗的才子就是了!”
大魏鲜少有公主改嫁,熙宁帝这是下血本了。
可寿安长公主暴跳如雷,“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有心,没有肝吗?你分明不喜欢朱家表妹,却还能亲亲热热把她接进宫里做贵妃,我自然比不上你委曲求全!”
一句话戳中了熙宁帝的心窝。
寿安长公主一个生气,将熙宁帝为了提携母家接孀居在家的表妹进宫的事儿抖搂了出来。
熙宁帝也火冒三丈,怒吼道:“滚出去,朕不想再看见你!”
寿安长公主被吓了一跳,自悔失言,她是来替驸马求情的,怎么三两句话又得罪皇兄了?
她含泪站着,不免有些心酸,倘若父皇还在,谁敢对自己这么说话?更遑论要自己牺牲驸马了。
然而,难听的话已经说出了口,她又拉不下脸说什么软和话,只好转身离开。
回去之后,她对外宣称驸马病了,闭门谢客。
蒋延躺在床上装病,伸长脖子望向寿安长公主,忐忑地问:“这样行吗?”
寿安长公主靠在美人榻上,盯着一旁的衡儿描红写大字。
“我就不信他还能派人闯进公主府,把你从床上抓走。总之,你不能去那个要命的地方!”
眼见寿安长公主耍起了无赖,熙宁帝还真不能拿她怎么样。
蒋延病得都起不来床了,你不能硬要别人为你出生入死吧?
弹劾寿安长公主和驸马蒋延的奏章堆满了熙宁帝的案桌,可没用。
寿安长公主不在乎驸马身上工部尚书的官职,大不了不做官了,总归熙宁帝不能废了她长公主的尊位。
熙宁帝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把奚二郎从监狱里提溜出来,威逼利诱,让他出使辽国。
奚二郎听了这个消息,三魂六魄去了一半。
“官家,官……姐夫,太子谋逆跟我们奚家无关呐。你看在姐姐的份上,看在早夭的靖文太子的份上,饶了我吧!我哪能出使辽国呀,我从来没办过差事,这你是知道的呀!”
熙宁帝觉得奚二郎这副样子伤眼,只捂着眼睛叹气,
赵丞相站了出来,他说:“太子谋反,原本该株连奚家。官家顾念皇后,这才决意网开一面,你可别不识抬举!”
有人跟着敲边鼓,“只要你办好了这桩差事,官家愿意高抬贵手,放过奚家上下,还要重赏你呢!”
奚二郎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可我不擅长论辩,不知该说些什么。”
众人连忙安慰道:“我等自然有说辞教于你,只要你照着去做,定然可以完成使命!”
几人连哄带骗,这才把奚二郎糊弄住,让他心甘情愿应下出使辽国这份差事。
许回听说了此事,越发不安,整日郁郁寡欢。
齐王多番劝她宽心,只是没什么效果。
“你还在养伤,何必操心这些?你在家不过四五日,却瘦了一圈,瞧瞧你的手腕,连玉镯子都要戴不住了。”
说着,齐王顺手牵起许回的手,在她面前晃荡两下,哪知却瞧见了她手腕上的淤青。
经过几天的沉淀,那紫色的一团颜色越发深了,从中心散开,最外层是一圈青色。
齐王忍不住骂出声来,“那个耶律顺真是个恶鬼,力气生得这般大。”
许回自嘲笑笑,“最开始不过是一小块,谁知竟发得这样厉害?”
“亏你还笑得出来,多疼啊!”
“不过是看着吓人罢了。”
“你总是这样。”齐王有些无奈,“你尝尝这碗角子,是牛肉馅的。”
“哪儿来的牛肉?”许回疑惑地问。
“父皇赐下的,你安心吃就是了。”其实是齐王特意讨的赏。
许回温声道:“王爷也多用些。”
齐王见许回总算比之前多吃了两口,暗暗点头。
用完早膳,许回忽而想起什么,便催促齐王。
“你不是说要去拜访七堂兄吗?莫要耽搁了。”
“是,我去了。我很快回来,给你带玉家乳酪的点心,滴酥鲍螺。”齐王笑着说。
“玉家乳酪生意旺得很,不必那样麻烦。”许回摇摇头,又絮絮叨叨个没完,“外头风大,王爷记得带上披风。”
齐王只说不要紧,抬脚往外走。
临出门前他不放心,回头瞧了一眼许回。
只见许回无喜无悲,呆愣愣地坐在凳子上,不知在想什么。
齐王心里很难过。
许回这几天在家养伤,没有去上衙,对他嘘寒问暖,齐王难得感受到普通妻子的体贴。
可他知道,许回并不高兴。
这让他想起幼时养过的一只鸟。
他在院子里捉蚂蚱的时候听到了清脆悦耳的鸟叫声,走进一看,原来是因为鸟儿翅膀受伤,这才叫个不停。
那是一只画眉鸟,浑身是深浅不一的黄褐色,唯有眼睛周围是白色的,一直延伸到眼后,亮晶晶的。
他心生喜爱,于是将画眉鸟捧在手心带回去,放在笼子里养伤,精心照顾。
开始那画眉鸟一刻不停地叫,活泼极了。
然而,不知为了什么,它渐渐不吃食,死了。
齐王伤心了好久。
后来他才知道,野生的画眉鸟见过无边无际的天空,不愿意生活在狭窄逼仄的鸟笼里,宁愿死去。
他不愿意许回枯萎。
骑马到了郑王府,李季平在二门候着,两人先去拜见郑王。
行礼问安之后,齐王笑着说:“三王叔也知道,父皇点我去了户部,可我对于屯田水利等等一窍不通,更不知如何生钱。今日登门拜访,是特意来向七堂兄请教的,三王叔可要帮我。”
郑王怔愣了一会儿,才笑着点头,“小七,好生招待齐王。”
李季平恭敬领命。
如此一番寒暄,两人才能回到李季平院子里自在说话。
李季平连忙吩咐人上茶果点心。
“你有什么事儿派人知会一声就是了,我自去王府见你。我这儿规矩大,谈事儿也不方便。”
齐王胡乱点头,“你我少不了频繁见面,总要过个明路才好。”
李季平又说:“官家让王爷和晋王一起进驻户部,明摆着是一场考试。谁在这场考试中胜出了,想来官家也会更中意几分。我近来忧心忡忡,充实国库,这可极为棘手!”
齐王心不在焉,“王妃也这么说。”
“王妃果然见识不凡。”李季平蹙眉,“王爷千万不能妄动,赋税田地牵扯的勋贵重臣太多,万不能轻易出手。”
齐王却问:“你同你娘子感情倒好。上回宫宴,王妃回来念了好几天,赞你们举案齐眉。”
李季平不知道话题怎么跳到这儿来了,但还是诚恳地说:“我和我娘子无非各取所需罢了,哪里称得上‘举案齐眉’?”
齐王听了,惊讶地直起身子,脱口而出,“原来你全靠这张脸才吃上软饭!”
李季平和齐王混熟了,知道齐王没什么架子,此刻反唇相讥,“王爷怎么骂自己呢?”
齐王哈哈一笑,“你也觉得本王貌比潘安吗?”
李季平悄悄翻了个白眼,“婚姻结两姓之好,原本就是各取所需。”
齐王有些失望,“这么说,你不知道如何讨女子欢心?”
李季平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王爷看中了哪家的女子?”
齐王尴尬一笑,搪塞道:“近来看了些话本子,故而好奇。”
李季平一听知道齐王在撒谎。
只是齐王是他认定的主公,无论齐王打什么主意,自己不得不替他筹谋。
“王爷地位尊崇,何须费尽心思讨一女子欢心?只须翻了年去求官家赐婚,让那女子光明正大进王府为侧妃,到时自然能抱得美人归。今年却不行,王爷才新婚,官家不会答应的,对王爷名声也不好。”
齐王瞠目结舌,半晌才找回舌头。
“这什么跟什么呀?你们读书人就是爱瞎想!我告诉你,没这回事,你和你娘子是假恩爱,我和王妃可是真恩爱!”
李季平迅速反应过来。既然不是看上了旁的女子,那就是想讨王妃欢心了。
这却有些奇怪,不都已经是夫妻了吗,怎么还要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事关齐王妃,他不敢乱出主意,因说:“是我想多了。”
齐王将茶水一饮而尽,叹息着离开了。
他前脚离开,有人后脚就来了。
“齐王呢?”
李季平抬眼瞧了一眼来人,嘲弄道:“真是稀客。今个五哥怎么来了?”
李五郎压低眉毛,又问了一遍,“齐王呢?”
“齐王殿下已经离开了。”李季平冷笑道,“五哥,你来晚了!”
李五郎也不多言,拂袖而去。
齐王:好好养病,有各位大人在,大魏的天塌不下来!
许回: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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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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